04 桃花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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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载,息侯夫人陈氏有绝世之貌,蔡侯曰:“天下女色,未有如息妫之美者,真天人也。目如秋水,脸似桃花,长短适中,举动生态,目中未见其二。” 野史甚至写道,她出生正值深秋时节,草木萧疏的中原却开出了满城桃华。 “你看,和你降生时何其相似。无怪乎宫人为避你名讳,私下都以‘桃花夫人’代指你。你这副模样比之兰花,确是更像那夭桃秾李。”雍王冷笑一声,用鞭柄拍拍他侧脸,“既受荣宠又无名分,称作夫人倒是贴切。‘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连这话说得都像她,可是在将孤与那七分鸷三分庸的楚文王相比?” “你若有息妫之志,何不一早效仿她触柱守节?” “既自认苟且,又故作清高,岂不可笑?” 几番诛心之问连珠炮一样砸向那清癯的脊梁,丰兰息前额紧贴着交叠的手背,光裸的身躯是伤痕累累的玉,难以自抑地颤抖着,令人不由担心他下一刻便要碎作一地玉屑。连带他的嗓音,也飘忽破碎得有如雨中浮萍。 “《楚史》称文王‘若顺其性、遂其欲,三分雄鸷七分昏庸亦未可知’,父王克己守性,文治武功,非其可比。” 他直身而跽,抬起一双泫然泪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臣不敢自专。若父王有令,生杀予夺,一概谢恩领受罢了。” 这一句喑哑干涩,失之清朗,胜在掷地有声,已然存了抱树受焚、负石赴渊的心志,震得雍王都为之一怔。旋即回过神来,唿哨就是一鞭落在他锁骨,斥道:“孤还未说什么,你先满口生杀,狭隘短见,这些年过去也没什么长进。转过身去跪好,领你的罚!” 长发拢起拨到身前,方才床事中侥幸逃脱yin虐的无瑕脊背便袒露无遗。鞭梢破风的动静尖如裂帛,每每响起,必定要响脆的皮rou碰击声应和,一毫一厘地摧残着丰兰息已是强弩之末的神志。 雍王施刑毫无规律可言,有时如骤雨狂风寻不着间隙,有时又迟迟没有动作,留他好好体会上一鞭带来的灼烧般的剧痛。 雍王惯用的这条马鞭以镶金钉铜的乌牛骨作柄,熟牛皮并老毛竹编就,悍劲非常。校场上最桀骜的马儿也遭不住他悉力三鞭,遑论久病之人。 他意在惩戒,另存了些龌龊心思,总归不欲夺丰兰息性命,故而下手时刻意收敛了气力。片刻之后,数十条鞭痕便描画着流畅的肌理,交错在摇摇欲坠的脊背上,一直延伸到臀峰股间。丰兰息几度被击倒,看似已无复起之力,但未等到雍王松口,便又强撑起身子,迎接下一次鞭笞。 其实雍王也在等,等一句示弱,等一句求饶。 明明方才献媚的话还信手拈来,怎的挨了一番申饬,便捡回了礼义廉耻,恨不得将贞节牌坊刻在脊梁上了?出宫几年,长的原不只是姿色,还有这莫须有的矫情劲儿。 却是记不清了,这副身躯是何时从弱不禁风的单薄,长成眼下这岩竹一般瘦削却坚劲的模样的? 一声闷响,是雍王将马鞭弃掷于地。丰兰息暗自舒了一口气,缓缓松开攥得生硬的十指,指腹擦过掌心掐出的弯弯血痕,与后背惨烈相比,竟觉不出痛来。 就在他心神微懈的时刻,背上突然如被滚油泼溅,教他猝不及防,口中痛呼失声。原以为今夜苦难已到尽处,不成想还有得煎熬。 他闻见蜡炬燃烧的气味,竟是雍王取来铜架上燃烧了半宿的红烛,将灼热的烛泪倾倒下来。那一身凝脂般的皮rou遭了鞭笞,先是发白,再是发烫,而后荆棘状的rou棱迅速鼓起来,将肤表撑得极薄,吹弹可破。鲜红的蜡油倒上去,激出同色的血丝,最后一道干涸在战栗的身躯上。 他这时反而不像将碎的玉了,雍王想,赤红蜿蜒的烛与血为他织了件不能蔽体的衣裳,正该这天性yin贱的精魅穿着。 孰不见,这般凌虐之下,那错生的牝户竟也得了趣味,流出的水不知是不是将射进去的龙精都涤尽了。 于是,雍王一手按着这精魅的后颈,深深压下,另一手执着那行将燃尽的烛,将最后一股热流,泼在了细嫩的臀缝间。 “呃啊!” 丰兰息终是承受不住这等yin邪手段,他痛得涕泪涟涟,跪也跪不稳,翻倒在一旁,却又压着背伤,只得狼狈不堪地侧躺在地,蜷着身子不住地抽泣。 单论冷热,蜡油甚至不及新煮的茶,烫不出难愈的燎泡,也留不下丑陋的疤痕。可此情此景下,便如同烧红的烙铁印在有罪之身,连同魂魄都被打下了卑贱的标记。 差不多了,驯马之道,唯鞭与辔。他自认手段不下孟良之辈,不信有降服不了的马儿。 雍王思忖着,伸手握住丰兰息紧紧并拢的两膝,无视他的抗拒,向两侧掰开:“后妃皆为承恩受孕趋之若鹜,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你既主动邀宠,也该按她们的规矩,不可使龙精泄露。” 在丰兰息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雍王抄起搁置的马鞭,倒转过来,将粗大的鞭柄抵上他一时还合不拢的花xue,缓缓推入。 那乌牛骨柄不但饰以金铜,还雕有蟠虺祥纹,栩栩如生的鳞片本是为了抓握稳妥,此刻与最娇嫩的xuerou摩擦,无异于又一场酷刑。 他挣动、哭喊,抓着雍王的小臂拼命推拒,都无济于事。惶急之下,绷紧的足尖竟踢蹬到了雍王的腰侧。 雍王不以为忤,只是推进得更慢,将他的痛苦延长到了极限。直到鞭尾凸起的铜钉帽顶住花心,成人巴掌长的握柄被尽数吞没,他才骤然没了声息,像株柔若无骨的菟丝子,方才推拒的十指虚虚搭在雍王身上,全然一副攀附依赖的姿态。 要的便是这样。看他身上斑斑红痕和臀后垂着的长长鞭子,仿佛真是一匹俯首帖耳的汗血宝驹。 雍王少年时觉得,天下本没有尊卑,有的只是人欲。雍州先祖不过是为东朝太祖养马的仆从,因护主有功,又奋勇杀敌,故而一跃列土封疆,来到当时还是一片蛮荒的雍地,奠定百代基业。 宫女所出的庶贱之子能长成三秦霸主,上承天命的东帝能沦落到仰六州鼻息,莫非纲常礼教也有如风水轮转,亦或者谁占得天地人和,尊卑纲常便只在他一念之间? 但天下终究还是有尊卑的。 天地之资有竭,生民之力有限,只供得起一家一姓锦衣玉食、呼风唤雨。他没有佛陀的慈悲,自古史官便专为王侯将相作家史,民如草芥,笑骂号泣,皆不闻于后世。 若无纲常深如天堑,他便无从踩着万民头顶,试与天比高;更无从名垂青史,万世称功。 只是在那人上人中,他又归于下贱,须得禧帝同胞所出、贵不可言的倚歌公主下嫁,只为给他抬身份。也许他的血真是脏的,乌糟了公主高贵的血脉,才有了这混淆阴阳的妖儿。 丰兰息真该感谢他早逝的母后,若非倚歌,他安得还有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