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西】归乡

    “　你来了。”

    “　是，我来了。”

    西门吹雪正在静坐。

    叶孤城撩开帘子，进到里间，坐到西门吹雪对面去。

    他面容枯朽，头发霜白，浑身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他的时日，不多了。

    叶孤城很清楚这件事，西门吹雪亦是。

    叶孤城的生命是西门吹雪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那是一个月圆之夜，叶孤城惜败于西门吹雪之手，西门吹雪不愿接受叶孤城的死去，耗尽心力，终是救回了叶孤城的命。只是，仅仅是性命。

    后来，叶孤城便在万梅山庄住下。

    他看这万梅山庄花开花谢，春去秋来，身体也逐渐衰败。

    那是因重伤，身体失了元气，无法挽回的衰败。

    西门吹雪翻遍古籍，苦寻良方，想要将叶孤城留住。

    叶孤城让西门吹雪不要白费功夫，只说，“人终有一死。”

    西门吹雪看向叶孤城，一双寒潭眸子里尽是挫败，“你不该死去。”

    “可我确实就要死了。”

    “你知道的。”

    西门吹雪无言。

    西门吹雪停止了无意义的医治，问叶孤城可有何心愿。

    叶孤城一愣，缓缓道，“想要回白云城。”

    “好。”

    马车慢悠悠从坐落在塞北的万梅山庄晃到了南海岸边，西门吹雪送叶孤城登上去白云城的船。

    “你也去？”

    “若我不在，你活不过今夜。”

    大船的风帆鼓满，一路向白云城去。

    叶孤城看西门吹雪惨白的脸，轻轻一笑，“你还是晕船得厉害。西门，你可曾后悔？”

    西门吹雪皱紧眉，“风大，进去。”

    “几年没见海，我想多看看。”叶孤城双手撑在船舷上，风鼓起他的衣，吹起他的发。

    他迎着风，很轻松的模样。

    西门吹雪不再说话，有些出神地看着叶孤城，良久忽而出声，“万梅山庄，不好吗？”

    “是很好，可是，我喜欢白云城。”

    “你也可以喜欢上万梅山庄。”

    “可是西门，我终归是白云城主。”

    西门吹雪不太能够理解，但叶孤城眉目间隐隐藏着悲伤，让他不自觉就不愿问。

    到了白云城，却是身体虚弱的叶孤城扶着西门吹雪下的船。

    西门吹雪晕船实在晕得厉害。

    叶孤城不太厚道地笑笑他。

    西门吹雪瞪了叶孤城一眼，然后轻轻说，“去城里看看？”

    叶孤城摇摇头，“先休息休息。”

    “我没事。”西门吹雪直觉叶孤城觉得他晕船太厉害在心里偷笑。

    叶孤城笑笑，“是我身体不适。”

    叶孤城回来没有告知任何人，可西门吹雪太过招摇，就无形招来了白云城旧人。

    叶孤城很无奈地安抚过泪眼涟涟的一众人，颇有些自嘲地对西门吹雪道，“我不是一个好城主，也难为他们如此惦记。”

    “你是。”

    “那便是。”

    叶孤城还是困乏，早早歇息了，半夜里忽然惊醒，西门吹雪搭手诊脉后深吸口气，就问他现在还有什么事想做。

    叶孤城不假思索道，“想去海边。”

    忙活起来，叶孤城领着西门吹雪到了他从小到大练剑的海滩。

    天边月还悬着，再过一时三刻，天边就该泛起鱼肚白了。

    叶孤城向西门吹雪要了他的剑，在这片海滩上舞起来。

    他背后是平静的大海，身前是燃起的篝火。

    他病体沉疴日久，却突然松快似的。剑影煌煌，西门吹雪从中看出生死间的意志，这是叶孤城自那一夜所悟。

    西门吹雪看得着迷。

    天光乍现，叶孤城停了下来，他把剑插入沙滩，待西门吹雪上前查看时，已失了呼吸。

    西门吹雪抱住叶孤城的身体，纵使早有预料，心里还是空茫茫。

    一滴眼泪从眼眶中落下，是冰雪融化，最初的那一粒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