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一起
被劲草掩盖住的小水渠着实潺细，沿着鲜有人至的背阳山坡一路向下，若是不拨开草丛，根本都看不到它的存在，更别提分辨它的流向了。“大概，向下漂过去了。”百川看了一眼，便说出了推测。“……”兰珊简直羞耻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与凌若谷野外交欢也就算了，亵裤还弄丢了，还要百川帮她找。这哪里是“丢脸”二字便能形容的，怎么看，自己都实在够得上寡廉鲜耻了。可看着百川平静如常的面色，她脸颊发烫的感觉总算能够克制得住，但又觉得自己对他实在有些欺人太甚，怎么想都有些不忍，“不然，还是不要找了。反正……那边应该也没有人会去到。”因为心中有愧，她低声带着一点点商量的语气。百川皱眉：“女儿家的私密之物，如何能丢在这荒郊野外？”他的语气骤然一肃，简直不像百川本人，兰珊多少吓了一跳，不禁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百川顿时有些懊恼，自己虽说表现得不介意她与若谷的亲昵，毕竟他清楚得很，以自己和她的身份，断不可再生首尾，可到底心中微酸，此刻一个不经意间就带到了话言里。只是，兰珊何其无辜，她什么都不知道，更不该承受他这些自己都理不清剪不断的情绪。想到这里，他的语气又柔缓了几分。“不然，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寻了来给你。”知道她有些羞赧，他倒也不直接提“亵裤”二字。可兰珊摇了摇头。白蛇已经部署好了接下来的事情，如今的宁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很快一切都会被打破。可她却格外留恋这份日常又普通的平静。哪怕明知道是粉饰太平，她也贪图着与百川哪怕多一会儿的亲近。即便，这根本改变不了事情的发展走向，也改变不了他们之间既定的结局。那既然终究得不到长久，争一瞬朝夕……也是好的。也只能这样了。“我想和你一起。”她说，话言里藏着一点明晃晃的私心，却又碍于苦心经营的计划而点到为止，她以为其中深意只有自己懂——亦如当年，在敖潭背后那面墙上，只有她看得清楚的虚晃光影。只是她以为。“我想和你一起。”这句话落入耳中的瞬间，百川的心立刻跳得快了几拍，他遏制住自己不要误会她的话，更不能深想。他只是点点头，顺着她的话答，“好，那就一起。”也不知是不是满月池旁的水土格外肥沃，哪怕阳光并不常常驻留此处，可那青草依旧繁茂得近乎野蛮生长。因为几乎从未被人踩踏过，草叶间连条羊肠小径都没有，幸而有百川走在兰珊的前方开路，她才避免了提着裙摆也无理处下脚的尴尬。微风徐来，温暖柔和的阳光与衣服草植摩擦的悉索声，仿佛把天地间和人心上的一切空虚缝隙都盈满了。身着浅蓝色无垢城弟子服的年轻男子面若冠玉，身姿挺拔地走在少女前面，一边以掌风荡开齐腰的野草，吓退或许匍匐萦绕在草丛中的蚊虫野畜，一边侧过半身回头看向兰珊，朝着少女微笑着伸出手来，“山坡崎岖，仔细脚下。来，拉住我的手。”这午后的阳光有些过于明媚了，他在一抹光中笑得温文尔雅，不见一丝阴霾，仿佛那些曾经的纠葛与被他刻意掩藏的亲缘真相，都根本不存在。少女望着他的手，一刻也没有迟疑，立刻也伸出手去。白皙纤细的柔荑落入百川的掌中，修长的五指随即合拢，他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路向前。第九十六章他知道了小水渠虽细却很长，掩藏在草丛中蜿蜒而下，便是有百川之前面开路，他们依旧走了好一会儿。这一路都人迹罕至，野草疯长，灌木丛杂乱极了，哪怕兰珊已经很小心地提着裙摆，还是不时会被荆棘钩刮到。每一次，百川都会耐心地蹲下来，用手摘开勾刺进裙摆上的荆棘，再将那长长的枝条折断。裙摆下，是少女若隐若现的白皙脚踝，秀气而精致，他心绪微动，垂眸尽量做到视而不见。“都扔了吧，都抓着会划伤手的。”兰珊看着他手中越来越多的荆棘枝条，又半蹲下身帮她清理裙摆上的灌木刺，便说道。“还是勾破了。”百川没有回应，只是语带可惜地举起他刚刚从她裙摆上摘下的枝条，上面有一小块布料崩了线，勾挂在叶刺上。“这一点，看不出来的。”兰珊不甚在意，还是不太赞同他手里抓了一把荆棘枝条的行为，“你把它们扔了吧，拿手上做什么？”“我有用，”百川见少女面上闪过一丝好奇，便接着道，“我正打算做一根藤条，缺了点材料，这些带回去很趁手。”兰珊“哦”了一声，“那你小心别扎着手。”“嗯。”百川一笑，脚步一转，终于看到了被几块石头截流了的水渠尽头。“在那儿。”顺着他的指引，兰珊也看到了自己那条丢失的亵裤，被水流带到了石头的缝隙处。她的脸有些发烧，卷起裙摆就准备下水趟过去拿回来，被百川拉住了：“我去。”哪怕两人也曾经亲密到耳鬓厮磨过，可这件事说到底都透着一股诡异的羞耻气息，听他这么一说，兰珊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我……我……”她吞吞吐吐，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尴尬极了。百川抿了抿唇，似乎不想自己的笑容惹得她更加羞赧，“没关系，我去拿来，很快的，你等一下。”“哦，好。”兰珊干巴巴地答应着，松开了提着裙摆的手。身着浅蓝道袍的青年男子一个迅捷的跳起飞踏，飞过草丛与水面，足尖在那不过巴掌大小的石头上一点即离，弯身取了被水浸湿的白色亵裤便回到了少女身边。那私密小物本就面料轻薄，又被水泡湿了，如今如一个湿淋淋的小布头，团在男子的掌心上。年轻男子的五指修长干净，掌心的纹路也清晰简洁，挺拔玉立的身姿与掌中这样一个东西，完全不搭。偏偏百川似乎不觉得什么，神情自若地将东西地给她，兰珊的双颊更加guntang了，只觉得那东西也简直变得烫手了，她实在没脸伸出手去接。看出她的窘迫，百川收回了手，“湿的你也没法拿，我先收进纳戒，送你回去时再给你吧。”兰珊愣愣地点头。确实，亵裤已经湿了，她也没地方装，这一路拿在手上回去也太……不过，等百川送她回到住所，她却忘记将东西拿回来了，因为青宇正在等她。当看到青宇肃然沉静脸色的那一刹那，兰珊的心里“咯噔”了一声。他知道了。白蛇性格虽然不靠谱，办事却很可靠，答应她的事情，他从来都会做到。古籍中所写寒冰果与炎煞花相克相解之法，本就并非虚言。而白蛇所做的，只是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将书籍放到了无垢城藏书阁内，青宇可以找到的地方。青宇……刚刚是去和凌若谷对峙的吗？那若谷他……还好吗？兰珊的心里涌起对凌若谷的担忧，长睫轻轻颤了颤，看向青宇直视而来的目光，却坦然地不躲不避。百川一向了解师傅，自然也看出青宇神色中的异样，他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不过脚步顿了顿，便继续朝里走的少女。兰珊走至房门口，回头对百川笑了一下，神色居然意外的平静，她对他挥了挥手：“百川，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