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撒谎
自从担任了加茂薰的老师，五条悟难得觉得这几年生活中都充满了趣味。 虽然早就被告诫过这大概又是一个针对他的阴谋，但五条悟依旧对此不以为意。 如果等加茂薰再成长几岁，完全变成一个成熟又富有魅力的女人，自己大概真的会被这样的美人计吸引几秒也说不定；但现在的加茂薰不过是一个漂亮的小鬼，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其实所有的情绪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简直再好懂不过了。 在看到对方自以为成熟冷漠其实眼泪都要流出来的表情，五条悟简直要被逗得笑出声了。 “五条老师！”加茂薰用力压制的恐惧和委屈在看到五条老师的时候完全崩不住了，她顾不得保持什么风姿和漂亮，张开手大哭着扑进了五条悟的怀里。 “老师我差点死在里面啊呜呜呜——” “好可怜啊薰，怎么哭得那么惨啊？”五条悟任由加茂薰熊抱着自己，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将询问的表情投向了辅助监督。 伊地知洁高担忧的表情在看到五条悟时也稍稍放松了些，他示意地指了指自己膝盖的位置。 “哇，是受伤了吗？”在担任女孩班主任的一年中，五条悟已深知她爱撒娇的本性，本来看她哭得那么凄惨，也只觉得是一点小伤。所以在对方撩起裤子展示伤口时，五条悟也产生了些惊讶的情绪。 咒术高专的校服可以由本人定制，加茂薰在选择校服时参考了老师的制服样式，没有采用女生常穿的校服短裙，而是选择了更适合战斗的轻便长裤。 在她撩起裤腿后，膝盖上那道已经深可见骨的伤口完完全全展现在了五条悟的面前。 “居然这么严重啊，伊地知，你自己开车回去。”五条悟将加茂薰抱在怀中，虽然感受到她身体一瞬间的僵硬，却也顾不上再打趣她了。 抱着加茂薰瞬移至学校的医务室，五条悟吓了校医家入硝子一跳，她下意识地要拿手边的笔丢五条悟。 但在看到加茂薰腿上的伤口时时，家入硝子也再顾不上指责让自己受惊的罪魁祸首了。 “其实就是看起来吓人啦…”刚刚还哭的凄惨的加茂薰见两位老师那么着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问题是你的出血量也太惊人了吧——” 家入硝子示意对方去看治疗过程中仍然血流不止的伤口，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再耽误的话你会因为失血过多晕过去的。” “嘿嘿。”加茂薰被治疗着也不再喊痛了，在家入老师状似责备实则关心的指责下，她傻笑了两声。 “如果不及时来找我的话会留疤哦。” 看着对方满不在乎的神色终于后知后觉变得惊恐起来，家入硝子也忍不住心软地安慰她：“有我肯定不会留疤啦，发现啦。” “呜呜，感谢我的恩人家入老师！”加茂薰含着一汪眼泪，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家入硝子鞠躬。 被她逗笑的家入硝子摸了摸她柔嫩光滑的侧脸，一时觉得手感好得过分，忍不住又摸了几把。 “怎么不对老师我表示感激呢？我可是辛辛苦苦把薰一路抱到这里欸。” 家入硝子鄙夷又冷淡地看着五条悟心满意足地接受着女孩充满感激的仰视，伸手挥开他那只蠢蠢欲动想要靠近加茂薰侧脸的左手，对着加茂薰温和地笑了笑：“下次一定要更注意安全啊。” “是！”加茂薰认真地对着家入硝子和五条悟鞠躬道别。 注视着加茂薰离开医务室，五条悟倚坐在刚刚她接受治疗的床上，对着硝子抬了抬下巴。 “是想跟我说什么吧，硝子？” 家入硝子清洁着刚刚沾上血迹的医疗台，语气有些不满：“你对那孩子有些太苛刻了吧？” “哪里有嘛？” “不管是任务的数量还是强度，都超过那孩子的能力范围了吧？”家入硝子把问诊记录丢到五条悟的面前，“上周四个任务四次受伤，其中还有一次重伤。就算讨厌加茂家的人也不能这样对一个孩子吧？” “欸——难道硝子认为我是在故意欺负那孩子吗？”五条悟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在看到硝子默认的表情后，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居然真的被当成人渣了吗？再怎么说我也是个老师啊！”他揪了揪自己的头发，一副苦恼的神色，“我明明很喜欢那孩子的啊。” 在家入硝子越发怀疑的目光中，他终于端正了几分神色：“那孩子想变强的决心硝子难道看不出来吗？虽然平时看起来总是很娇气又喜欢撒娇，但真的受伤了反而会笑着来安慰老师说自己没事，这样努力又善良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人讨厌啊。” 家入硝子随手记录着本次医疗经过，在看到受诊人上一连串的“加茂薰”时，不甚满意地划下重重一笔：“你果然还是太苛刻了。” “你之前可从来不会管这些事情的。”五条悟随手转着手中的笔，看着硝子的动作微微一顿。 “不管怎么说，总看到那样漂亮的孩子露出疼痛忍耐的表情也实在让人难以开心吧。” “不过漂亮反而是那孩子最不值一提的优点了。”五条悟的动作也停滞了一刻，随即把笔丢回桌子上。 “但没什么办法，漂亮到那种程度又没有自保能力，总会被人盯上的。” 家入硝子注意到他话语中的意有所指，等待他继续说下去，但五条悟却不欲再多说，他动作随意的将一只手插入口袋里，另一手悠闲地对着硝子挥了挥： “走了。” 那只开始没有被丢出去的笔最终还是被硝子丢了出去。流畅的弧度在靠近五条悟时被他的无下限弹开了。 ＊ 五条悟在训练场找到了加茂薰，刚刚才执行完任务的女孩正努力地在训练场内加练。 五条悟没有去打扰她，只是倚靠在栏杆上，默默注视着她如同不知疲惫般全力奔跑着，直到完全脱力地瘫倒到草坪上。 看着对方在瘫倒前也要先把校服垫在脑后防止弄脏一头长长的黑发，五条悟简直要被逗笑了。 “好努力啊，薰。”五条悟蹲到她的身边，戳了戳正大口喘息的加茂薰。 “但我还是好弱啊老师——”因为知道自己的体质很糟糕，所以加茂薰一直以来都有注意去刻意锻炼自己的体术，但每当她觉得自己有所进步时，总会在看到五条老师后意识自己实在是弱得离谱。 “毕竟实力的强弱在出生时就已经被决定了嘛。”五条悟直白地说道。 “好残忍啊老师，居然直接说出来了。”加茂薰气愤地呲了呲牙，“那我岂不是永远没机会让老师喜欢我了。” “还没有放弃啊薰。”五条悟被她逗得笑了一下，“老师不讨厌努力的人啦。” “啊，完全不可能放弃的！”加茂薰像重新恢复了活力一样，极有元气躺在地上举起了拳，“我可是要让老师成为我的未婚夫的！” “那你要更努力一点才行啦。”五条悟笑眯眯地对着她伸出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肯定会努力的！”加茂薰认真地对着五条悟点了点头，原地跳了两下，把自己腿上的负重解了几块丢到地上。她又蹦了蹦确认了一下，“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五条老师再见！我要继续训练了！”她的话远远地传来。 这么努力想要成为老师的未婚妻嘛？ 要是她还在面前，五条悟一定要再这样打趣一声，但她已经抛下原地的一切远远跑了出去，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只留给五条悟一个小小的背影。 所以最终五条悟只是把她丢在地上铅块捡了起来，放在手中轻轻抛了抛。 感受到手中的重量，五条悟略微有些惊讶。 “居然进步得那么快啊。”他喃喃了两句，注视着全力奔跑的加茂薰，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加茂薰自然不知道老师还在看着自己，她想到老师说的话，忍不住忿忿地磨了磨牙。 什么实力的强弱在出生时就决定了，她才不信呢。 入学时候是四级咒术师，现在已经是三级了！再努力一下说不定可以在毕业前达到二级！就算是遥不可及的一级也说不定能在未来的某一天达到！ 加茂薰暗暗地给自己打着气，完全顾不上去注意其他的事情，所以当她又一次精疲力尽趴在草坪上时，感受到熟悉的戳戳还有些惊讶。 “五条老师你还没走啊。”加茂薰趴在草坪上，累到手指都不想抬起，她像具尸体一样一动不动地任由五条悟戳着自己的脸。 “哇，薰的脸上脏兮兮一片了欸，一点都不漂亮了哦。” “哼，老师不要说这样让人生气的话。”加茂薰不满地把脑袋偏向另一边，留给五条悟一个后脑勺，“就算脏兮兮一片了，我也是超漂亮的！” “好吧，老师撒谎了。”五条悟果断戳了戳她的脑袋道歉，看她满意地把脑袋重新偏回来，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干嘛啦老师！” “薰的脸上沾了好多草哦！看起来好搞笑。” 听他这么说，加茂薰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在自己的脸上一顿乱摸。 “这里啦。” 五条悟伸出手，将她眼角下沾着的草叶拿开，看她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居然还会在老师面前保持形象啊。” “什么意思啦！是说在老师眼中我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美女的形象了吗。”加茂薰气鼓鼓地皱眉。 “不是哦，老师还以为薰早就忘记要用美人计这件事了。” 听他这样说，加茂薰脸上生动的表情一下垮掉了，她有些闷闷地低下头，用力揪了一把草坪上的草，沉默地摇了摇头。 “唔，忽然就不开心了啊。” “...哥哥还在等我呢”想到哥哥，加茂薰摸了摸自己口袋中的蝴蝶胸针，她忍不住拿出来仔细看了看。 五条悟注视着她在衣服上擦干净手，动作仔细又温柔地拿出那个很眼熟蝴蝶胸针，脸上的沮丧慢慢被思念和眷恋的神色代替。这一刻他没有出声询问。 “是哥哥送给我的！”加茂薰注意到了五条悟的目光，主动解释道。 五条悟完全了解加茂家的情况，知道为了挟制加茂薰，她的父亲已经三年不允许她和自己的兄长见面了。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也是造成她与亲人分离的原因。五条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也正因如此，他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加茂薰的肩膀。 看到五条悟的表情，加茂薰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用力挤出一个笑容，学着五条悟的样子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师不要想些奇怪的东西啦！我知道母亲和哥哥都很好，只是不能见面罢了，昨天我还和哥哥通了电话呢，哥哥说他很好，只是有些想我了...” 明明是在安慰老师，加茂薰说着说着却要哭出来，她忍着泪水，对着五条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老师我要继续训练啦！” 她站起身，就要重新开始奔跑。 五条悟叹了口气，拉住强忍着泪水的学生，安慰地抱住了她。 “想哭就哭啦，老师不会嘲笑你的。” 听老师那么说，加茂薰也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扑进老师怀里嚎啕大哭。 “我好想哥哥啊——” “哎呀呀，薰还是个小朋友呢。”五条悟难得温柔地轻拍着对方的背。 “才不是！我马上就要成年了！” “好吧好吧，是马上要成年的小朋友。”五条悟把下巴抵到对方的头顶上，任由加茂薰把泪水混杂着鼻涕涂满了自己前胸的衣服。 “真的好喜欢撒娇啊薰。”他边说着边揉着那个趴在自己胸前不肯抬头的小脑袋，“虽然知道薰喜欢老师，但是真的一直这样不抬头了嘛？” “因为现在肯定很丑。”把头埋在老师的衣服里，加茂薰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不会啦——” 好不容易把对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五条悟看着她泛红的鼻尖与眼角，忍不住笑了一下，在对方生气前，连忙开口： “一如既往的漂亮！甚至比之前还要漂亮！” “真的吗？”加茂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掏出手机当镜子照了照，在看清自己肿胀的双眼和通红的鼻子后，恼怒地尖叫了一声。 “老师你又骗我！” 看着加茂薰生动的表情，五条悟终于按捺不住地大笑起来。注视着对方恼怒地跳脚，五条悟没有告诉她。 这一次自己真的没有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