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祟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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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昂说:“可能被我吓跑了,老人家胆小,正常。” 姜也觉得没那么简单,鬼喜欢趴人背后,他想了想,自拍了一张,依然没有。霍昂已经开始无聊了,掏出打火机想抽根烟,但他这打火机怎么打也打不着。他骂了声cao,正要收起打火机,姜也端起单反,照了张霍昂的像。 单反屏幕上,老奶奶正与霍昂眼对眼站着。她张着嘴,试图咬上霍昂的脸庞。她这张嘴长着好几排尖牙,跟鲨鱼嘴似的,要是被她咬着,霍昂起码得丢半边脸。 姜也正要出声警告,霍昂看姜也眼神一变,机敏地发现不对劲,直接丢了打火机,右手掏枪向前射击。火花爆出枪口的刹那间,二人都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尔后一阵寒气刮过,前方的黑暗猛然后退消散,走廊的拐角出现在他们眼前。天花板上的血迹也随着拐角左转,进入了一个关着门的房间,房间上的门牌上写着——“注射室”。 保险起见,姜也对着四周照了一圈,确定那鬼奶奶已经消失,才蹑手蹑脚走到注射室前面。他和霍昂一左一右靠在注射室门口,霍昂贴在门上的玻璃格上往里看了看,说:“里面好多鬼。” 姜也也往里看了看,注射室的椅子上坐了许多影影幢幢的人形影子。配药室有个冰箱,应该是放一些需要的冷藏的药剂,冰箱门的上面有个鲜红的血手印,妙妙的内脏很可能被施医生放进了那个冰箱。 霍昂端起枪,问:“要不进去扫一圈?” 姜也摇摇头。即使装了消音器,步枪的枪声也很大。里面这么多鬼,起码要连续射击半分钟,时间太长了,动静太大,他怕吸引别的鬼过来。 姜也又贴在别的房间门口看了看,选中了一间值班室,缓慢转动手柄推开房门。霍昂戴上夜视镜,立在他背后,端着枪切角瞄准,防止里面有蹿出来的鬼怪什么的。里面没有动静,手电的光照亮一双悬在空中的青紫赤脚。姜也缓缓向上挪动手电光,一个吊死在电风扇上的医生出现在他们眼前。 “把他放下来,我穿他的衣服进注射室,那些病人会把我当成医生。”姜也低声说。 “太冒险了。”霍昂不同意,“我去帮你拿,你在外面等着。” 姜也摇头,“他的衣服你穿不下。” 霍昂看了看这具死尸的身材,沉默了。他一米九的大高个,又浑身肌rou,常年练胸,这尸体的衣服他确实穿不下。 “唉,”霍昂叹了口气,内疚道,“怪我身材太好。” 霍昂把门关起来,姜也放下李妙妙的尸袋,弯腰扶椅子,忽然看见地上有本沾了灰的牛皮笔记本。他把笔记本捡起来,赫然是这医生的日记。 “这几天很多病人都说了同一句话,同一个词——‘杀妖,黑妖怪!’匪夷所思,他们居然做了同一个梦,梦见同一个东西。我问了好多个病人他们做的什么梦,他们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说有个黑妖怪,藏在医院里喊他们的名字。直到上个星期,我也做了那种梦。这个梦好怪,我怀疑我是疯了。甚至我清醒的时候,走在走廊也能看见祂的影子,听见祂在对我说话。我忍不住向其他同事提起,他们用怪异的眼神看我,好像我是个神经病。是我疯了吗?只有精神出现问题的人才会梦见黑色的妖怪吗? 我开始调查第一个做这个梦的人是谁,一切调查的结果都指向607号房的女病人。值班的时候,我偷偷打开607号的监控,竟然发现院长、还有好几个院里的领导在夜晚进入她的房间。不过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只是围着她的病床说着什么话。我好好奇他们在干什么,博爱病院得到了靳氏的资助,所有设备都很先进,包括监控设备,独立用电,自带收音功能。我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远程打开了摄像头的麦克风。 ‘江燃在哪儿?’ ‘江燃在哪儿?’ 半个小时了,他们反复重复同一个问题,而她缄口不言。她疯了很久了,精神病评级是全院最高的,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逼问她这个叫做江燃的人。她答不出来,他们开始猜测那个总是来探望她的漂亮小孩是不是他们要找的对象。我隐约觉得那个孩子有危险,我可能需要报警。可是万一我被报复怎么办?院长是只手遮天的人,我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 今天,607病房的病人过世了,遗体被推进了太平间。我有时候觉得死亡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解脱,毕竟她实在遭受了太多苦难,而她的家人都不闻不问——除了那个小孩儿。只可惜每回他来大家都装出一副很关心他mama的样子,特别是院长。那个男孩儿根本想不到这个给他棒棒糖的男人晚上推开他mama的房门,用10毫安的电流电击他mama的太阳xue。当他们放弃从他mama口中得到答案,又开始往她的食物里放不明物,逼迫她吃下去。他们好像在做什么奇怪的实验,每次她吃完那些东西,他们都要观察她的反应。 她的孩子太小了,尚处于需要别人保护的年纪,保护不了任人折磨的她。 昨天晚上,他们又在612里絮絮低语。 “排异反应很严重,你看她的身体,开始畸变了。实验失败,她无法和高活跃度的太岁rou融合。” “算了,祂要来了,让她成为祂的一部分吧。” “做好准备迎接祂。” “我们都会成为祂。” 我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他们一开始在说中文,后来音调逐渐扭曲,变成喉咙里发出的古怪轰鸣。他们的模样也开始改变,是我眼花了吗?他们长得越来越奇怪了。不不不,一定是我眼花了。刚刚我在走廊遇见院长了,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挺着个大肚子,胖得像一个即将爆炸的气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他比以前更胖了。 …… 怎么回事?今天下午,我在6楼看到了那个病人。她站在楼梯间里,光着脚,脚踝上还有红绳铃铛。她只出现了一瞬间,很快不见了。我想,我肯定是眼花了。等我吃过午饭,我又怀疑是因为我对她心怀愧疚,才会出现幻觉,毕竟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报警。她死了,我报警也没用,我是这么想的。心里还是麻麻的,我打算今天不走楼梯。 领导通知我晚上加班,我本来不想留下来,可领导的态度异常强硬,幸好还有个同事陪我一起,我只好同意了。这个同事没去过607,我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他健谈,爱说笑,唯一一个缺点是尿多,总是要上厕所。他一去上厕所,值班室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总是觉得有东西在暗处盯着我。我坐立不安,根本没办法静下心工作。他这次上厕所上了好久,该不会是便秘吧? 咔嗒——咔嗒—— 我听到他回来的脚步声了,狠狠松了口气。自从我做过那种光怪陆离的梦,我的胆子就越来越小了。等等,这个脚步声有点奇怪……它太规律了,每一步响起的时间间隔都一样长短,我那个跳脱的同事不会这么走路。 我隐隐感觉到事情不对,因为那脚步声刚好停在了值班室门口。我慢慢抬起头,看见了玻璃格子外面的脸。 是她,施曼筝。 她被同化了,她变成了祂的样子。” 第53章 要加油哦 日记里还夹了一张照片,似乎是这医生把摄像头贴在门框上照的。玻璃格子外映出了一个漆黑的长条怪影,影子很模糊,只略略看得出畸形的轮廓,十分诡异。姜也把照片收起来,霍昂已经把医生的尸体放下来了。 尸体浑身僵硬,脸庞青紫,身体的皮肤上布满了尸斑,但没有继续腐烂的迹象。姜也和霍昂对视了一眼,很显然,这个禁区的时间有问题。地下一层的太平间那些尸体也没有腐烂,他们好像进入了一个时间胶囊,这里的时间停在了某个时刻,不再流动。 霍昂咂舌道:“太他妈神奇了,我死在这儿是不是也不会烂?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姜也剥下医生的白大褂,穿上身,大小刚刚好,他又取下医生的名牌,别在自己胸前。 李妙妙的尸袋暂时存在值班室,姜也背上背包,这包里有山楂糕,要是也存在值班室肯定会被靳非泽偷走,必须随身带着。保险起见,姜也把医生尸体的脊骨和脑袋都砸碎了,免得他突然起尸,袭击霍昂和姜也的后背。做好准备,姜也和霍昂重新进入走廊,回到注射室的门前。姜也把手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霍昂单膝跪地举着枪靠在门边,冲他点了点头。 姜也缓缓转动门把手,推门进入注射室。手电筒的光照亮黑漆漆的室内,一排排的靠椅上坐满了面无表情的尸体。他们都穿着病号服,好像是来打针的病人。墙上贴着“不许喧哗吵闹”“不许打架”的红色标语。姜也进了门,他们无动于衷,木偶似的毫无反应。姜也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刀尖上,竭力保持镇静,走向配药室的冰箱。霍昂蹲在门前,枪管伸入门缝,警惕地观察着室内的情况。 姜也进入配药室,背对椅子上的那些尸体,打开冰箱。一张怪脸忽然出现在姜也眼前,姜也后退了一步,差点被吓到。冰箱里存了一颗脑袋,脸庞极度扭曲,五官像蜡像似的融化,偏嘴巴大张着,露出满口锐利的尖牙。一枚小小的胆囊,就放在他的嘴巴里。 胆囊上还沾着血,应该就是李妙妙的胆囊。可是如果要取出胆囊,就必须把手伸进这颗怪头的嘴巴。姜也总觉得如果他把手伸进去,这怪头可能会活过来,一口把他的手咬断。姜也在配药室里四下寻找,看有没有钳子之类的东西。实在不行,筷子或者厨房手套也可以。但配药室里除了药品、小镊子、针管针头和几个空荡荡的垃圾箱,什么也没有。 走廊里忽然响起脚步声,霍昂神色一沉,遥遥与姜也对上目光。 是人是鬼?姜也侧耳听,这脚步声异常规律,每一步的时间间隔都一样长短,正和日记里所描述的一模一样。难道是施医生?姜也脑门冒冷汗,时间来不及了,他必须取出胆囊。他把手探向头颅的大嘴,随着他越探越近,这头颅眯起的眼睛里露出阴笑的神色,邪佞至极。 姜也的手在他嘴边顿住,转而从兜里掏出手枪,抵住头颅的脑门来了一发。头颅爆裂开,冰箱里血rou四溅。姜也没有把手伸进长满尖牙的大嘴,而是从子弹打出来的豁口探进去,从上方直接伸进口腔,拿到了血淋淋的胆囊。 姜也把胆囊收进腰包,离开配药室。走廊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霍昂已经挪到了门里,注射室里那些原本面无表情的尸体全部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甚至无暇顾及霍昂这个不速之客。 “能走吗?”姜也低声问。 “那东西离我们很近了,出去可能要交火。”霍昂把枪上了膛,“躲还是打?” “打不了,躲。”姜也说。 霍昂挑了挑眉,“这么没自信?” “那个东西,靳非泽都打不过。” “那是得躲。”霍昂瞬间怂了。 姜也想了想,迅速下了决断。他取出折刀,剖了一个病人尸体的肚子。这尸体死死瞪着他,霍昂虽然不知道姜也要干嘛,还是十分配合地用枪指着尸体的脑门,免得他乱动。姜也把手伸进病人肚子里掏了掏,取出他的胆囊,又从墙边的消防柜里取来消防斧,斩下这个病人的头颅。 病人瞪着眼,表情变得十分狰狞。姜也从弹匣里取了颗子弹出来,把火药和朱砂的粉末喂进他嘴里。他的喉咙滋滋冒烟儿,没一会儿就被腐蚀得泥泞一片。这么做是防止他出声,到时候别坏了姜也的事。最后,姜也把他的胆囊塞进他的嘴巴,再把冰箱里那个破头清理到橱柜底下,把这个病人的头颅放了进去。 一应事情做完,注射室到处都是血,简直如屠宰场一般。姜也浑身是血,白皙而冷漠的脸上也溅满了血点子。姜也手起刀落,作风狠辣,霍昂旁观了全过程,甚至没有插手的余地,只能不断在心里感叹,现在的高中生真的是太卷了! 座中尸体看向姜也的神色变得无比惊恐。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姜也和霍昂一起坐进了排椅里面。身边都是鬼怪,但比起外面那个怪物,这一刻居然没那么可怕了。霍昂把枪靠腿放着,浑身肌rou紧绷,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 “记得屏气。”姜也提醒霍昂。 当脚步声到达门口的瞬间,二人同时熄灭手电筒,注射室陷入一片黑暗。 “吱呀”一声响,门被打开了。规律的脚步声进来了,缓慢地朝配药室走去。姜也攥紧拳头,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也不知道他这招能不能骗过施医生,“同化”是什么意思?施医生变成了大黑天那样的神明么? 他听见冰箱被打开的声响,里面的头颅在呜呜哭泣,却无法说话。紧接着,冰箱被阖上了。脚步声没有离开注射室,转而向排椅这边走来。他明显感觉到一股阴冷寒气的逼近。身侧的霍昂腰背挺直,瞬间绷紧,像一把亟待出鞘的刀。 越来越近了,姜也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那寒气犹如洇漫的冷水,慢吞吞地淹没他的脚踝。他感受到一个高大瘦长的东西从面前走过,那种悚然的压迫感比凶宅的鬼菩萨还要沉重。似乎有一座黑沉沉的山迎头降下,镇在了他的心头。它停下了,注射室里响起突兀的呕吐声,那东西在往地上哗啦啦吐着什么。 它吐完了,脚步声又回了头,停在了姜也面前。 姜也的心跳几乎静止。 霍昂握紧了枪。 一个幽幽的女人哭泣声在姜也面前响起,如琴声般凄切凄惨。 姜也愣住了。 “阿泽……”女人说,“阿泽……你去哪儿了……你不要mama了吗……” 这个声音与幻象里施医生的声音一模一样。 难道施医生还能交流?姜也心存疑惑,不敢轻举妄动。女人在他面前哭泣,泪水滴在姜也放在膝上的手背。姜也动了动手指,试探着拿起手电筒,咔嗒一声按动开关,光束照亮眼前的“女人”,姜也和霍昂差点同时吓到断气。 眼前是一张极恐怖的脸庞,黑色皮肤,面孔崎岖干裂,皮质坚硬如铁甲。一个硕大的脓包长在额心,里面似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她捂着脸痛哭,身前有两臂,背后还长了两臂,但其中一只手臂是断的,切口已经愈合。 她不是神明,但已经被同化成了神明的样子。 姜也张了张口,正想尝试和她交流,忽然看见手电筒光束下的配药室玻璃倒映出女人崎岖的背部,脸色凝重的姜也,还有姜也后面的一个人。 那个人,是靳非泽。 他坐在黑暗里,面无表情,不发一语。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还是本来就坐在那儿,只是姜也没有发现?难怪他俩进注射室,其他鬼怪都没有反应,不是因为姜也骗过了他们,而是因为靳非泽在这里,它们怕到不敢动。姜也看不透靳非泽的神情,似是冷漠,又好像厌恶。没有感情的凶祟,会为自己的母亲难过么? 霍昂也发现了他,频频回头,满头问号。 “阿泽……”施医生说,“陪我玩儿……陪我玩儿好不好?” 她骨突乱转的金色眼睛盯住了姜也,越靠越近。 “你怎么不说话?” 姜也:“……” 他应该说什么? 靳非泽为什么不说话? 施医生的神情忽然变得狰狞了起来,四根手臂痉挛地颤抖,“难道你不是阿泽……妖怪,妖怪……妖怪冒充我的阿泽!” 眼见她要失控,霍昂迅速举起枪正要射击,姜也握住了他的枪管。 “不,”姜也注视着她的双眼,“我是靳非泽。” “阿泽、阿泽,我的阿泽,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施医生捧起他的脸颊,“陪我玩……” 姜也咬牙道:“好,我陪你玩。” “嘻嘻嘻……”施医生癫狂地笑起来,“天亮之前找到宝物,阿泽要加油哦……你赢了,mama做好吃的给你。你输了的话……” 她滴溜溜乱转的金色双目忽然定住,倒映出姜也,还有姜也身后的靳非泽。 “mama就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