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新的一天
微亮的阳光照在眼上，柔软的被褥让人在半梦半醒间似乎沉入另一个仙境。 邱言抓了抓被子，好半天才悠悠转醒过来。 这里是…… 干净的白墙，简约的装潢，明亮的玻璃窗…… 视线逐渐聚焦看清周围的摆设，他一下回忆起了昨天发生的一切。 是……是在钟医生的病房…… 他从自己的世界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地方，遇到了钟医生，然后…… 邱言猛地睁大眼睛，睡意一扫而空。 那那那，那…… 钟医生把他抱在怀里，给他……也是真的吗…… 潮红一点点爬上小少年的面颊。 还有……明明是给身体上药，他还抗拒了半天，结果像个畜生一样在钟医生面前发情了…… 还张开腿，把最见不得人的腌臜地方都露到她眼前，让她给他…… 邱言蜷成一团，脸上红得能冒出蒸汽。 虽然当时被yin毒激得迷糊，但直到昏迷之前的记忆他都一点没少。 怎么、怎么会这样啊…… 钟医生对他那么好，他怎么就…… “咚咚。”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邱言，醒了没有？” 门外的声音让他一个激灵。 怕什么来什么。 邱言愣愣地坐在床上，明知道自己应该做出回应，却一个字也回答不出来。 钟医生会怎么说…… 肯定会嫌他恶心，让他离开吧…… 或者…… 少年的思路乱成一锅粥，就那么定定地注视着病房门被打开了。 门开得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钟里希往里探了个头，本以为小少年刚才不回答是因为没醒，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人裹着被子，愣愣地蜷坐在床上，盯着她的方向。 两人的视线瞬间交汇。 下一刻，少年像是才被触动了什么开关似的，猛地把被子掀起，一头扎进被子里。 “……噗。” 钟里希本来也有点紧张，这下被邱言的鸵鸟举动逗笑了。 她一点都不给面子地走到床边，拍拍正在努力缩减存在感的被子球：“醒了不回答我啊，还往被子里钻？” 被子球没反应。 “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她好笑地继续拍着被子球。 被子球一动不动。 “别闷着自己了，多难受。我又不会吃了你。” 被子球继续装死。 “食堂饭点已经过了，我可是专门给你带了早餐——你要是再不出来，都要凉了。” 被子终于被拉下来，露出一张通红的小脸。 “行啊你，一听到有吃的就出来了是吧？”钟里希扬起眉毛。 “……不是的！”邱言立刻红着脸反驳，“我就是，就是……” 就是觉得自己好过分。 明明他昨晚做出那种脏事，钟医生不仅没把他丢掉，还把他脏兮兮的身子清洗干净，好声好气地关心他的身体、给他带早餐…… 反观他自己，还在这里任性地给钟医生添麻烦…… “我错了，您……呜……”少年咬着嘴唇道。 钟里希看着小少年“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突然又冒出一句道歉，眼底还泛出些水光。 ……她真是对这小家伙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没事就好，不用道歉。”她抬手揉了揉对方的长发。 “不……都，都是我的错！”小少年抬起头，眼里溢着水光，从眼睛到脸颊都红成一片，“如果……如果再出现那种事，您就把我赶走，或者丢出去，我……” 额头上被人用了些微力道一点：“冷静。 “别胡说，你是我的病人，我怎么能把你赶走啊。 “我说了，你只是生病了，积极治疗就会好的。不用为这些事自责。”钟里希含笑说着，打开药盒拿出两片药，“一会饭后把药吃了，就不容易擦枪走火了。” ——虽然排毒重要，但邱言现在身体虚弱，又都是伤，动不动就擦枪走火也不是个事。 而邱言攥紧了被子。 她说得理所当然，好像真的对昨天那场景毫不介意。 这……怎么可能呢…… “您……不嫌我脏吗……”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自己都快要听不见。 “嗯？哪里脏了？”钟里希又点了一下小少年的额头，“脏的是那些人，你一点也不脏。” 你一点也不脏。 水光间，邱言眼里一切都模糊起来。 “您……您说什么啊……我明明……” 明明不知道被多少人骑过，屁股和嘴里什么液体都灌过…… 明明总是躺在一片脏污中，那些人叫他母狗，说他是人形茅厕…… 就算清洗干净，也只是暂时喘息一下而已，很快又会被jingye和尿液淋遍全身…… “我明明…… “我明明好脏的……” 眼泪像发了大水一样涌出，只是片刻就已经汹涌一片。 钟里希只是看着，都感觉心脏被什么划开一般作痛起来。 她又想起了昨晚邱言的浪叫。 是被怎样对待过，才会条件反射地喊那种东西啊…… 是啊，小说里那些被这个世界的人们用来取乐的文字，是邱言经历过的血淋淋的现实。 她叹了口气，轻轻把人揽到怀里。 “不脏，我们小邱干干净净的，一点都不脏。” 少年的身体却颤抖得更剧烈了：“不是的……我，呜……我昨天……昨天就……” “身体的问题我们以后一点点养，都会好的。” “我好脏的……呜……” “乖，你不脏，不能这么说自己。” 钟里希抱着他一遍遍重复着。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邱言的挣扎和颤抖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趴在钟里希怀里，一抽一抽地掉着眼泪。 钟里希给他轻轻拍着后背。 “钟医生……” 少年的声音很小，因为趴在钟里希的颈间，还有些闷。 “嗯？” “您为什么一直不问我……” 他没说出后半句，但钟里希知道了他的意思。 ——您为什么一直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不会喜欢回忆那种事。”她说。 邱言微怔了一下。 “如果觉得很痛苦的话，就不要回想了。你现在有新的生活，都会变好的。” 她很清楚邱言经历过什么，那是地狱般可怖的泥潭。 偏偏小少年现在坐在这里，干净得令人目眩。 “但是要记得那些事情不是你的错。”她温声补充道，“我觉得你很好，我很喜欢这样的你。” “……” 邱言在她怀里轻颤了一下。 他这样破烂不堪的人……也是可以被喜欢的吗…… 如果这一切是梦的话，那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结束。 已经软得一塌糊涂的眼角又流出泪水来，落在钟医生肩头被他哭湿了一片的布料上。 他想，钟医生这样说大约只是出于善良，只是为了安慰他，但即使如此，这温柔的话语和拥抱……也让他忍不住想沉溺更多。 “您真好，谢谢您……”他说。 过了一会，又低声补充道： “钟医生，我也……” 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钟里希几乎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他说：“我也……很喜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