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为吾妻择良婿/吾妻潇潇洒洒的那些年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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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道了一万个不好。且不说布赫此人很可能陷害了父亲,自打她到达库河的那一日起,便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很不寻常,但他从未找过她的麻烦,她又一直忙于旁的事,便忽略了此人。不料却在这种时候遇上了。 她瞥了一眼自己映在弯刀上的影子,背过手去将匕首插在腰间,又苦着一张脸向高处的布赫拱了拱手:“将军来得正好,求将军救命!” 跑是跑不了了,只有随机而动。 布赫没什么表情,只居高临下地瞧着,眼见她乖模乖样地绕到马的另一侧,又讨好般地望了望他,胸前一起一伏地喘着气。 她衣袍前襟的扣子似是被扯开了一颗,隐隐现出白色的中衣,腰间更是些七扭八歪的褶子,一个粗大的脚印模模糊糊印在前襟上。 他早上才见过这少年。策马弯弓,雄姿英发,一派少年英雄气度。现在却是两颊微红,额间满满一片汗珠,一缕发丝还脱了发簪的约束,垂落到耳边,竟显出些女儿般的憔悴可怜。 青岚被他一打量,才注意到自己身前的一片凌乱,刚要抬手整理,一转念却又觉得这样留着更好,便就这样待着了。 也才片刻的功夫,在身后紧追不舍的主仆二人也已到了布赫的面前。 失列及一见迎面是布赫,似是放下心来。他缓了脚步,口里却喘得粗重。 “你来得正好......这小子......帮我绑了。” 第47章 藏 ◎......◎ 布赫骑在马上, 从头到脚打量了他几眼。 此处是郡主府所在,他捯饬地跟个锦绣大荷包似地跑到这来,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怎能说绑就绑?我总要知道, 他有何过错。”布赫俯身看着他, 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失列及听得嗤了一声:“我说‘城防’大将军,你的职责不就是查问这些小蟊贼么。这小子几次三番招惹老子,方才还险些伤了老子,自然该绑……不过老子还忙着,没工夫跟他计较。你打他十鞭子,帮老子出出气便罢了。 他已经发话了,布赫瞧着办就是。 布赫却似是被他逗笑了:“我说失列及将军, 此处不是你家,这位又是景朝特使身边的红人, 咱们要抽人家鞭子总得有个凭据吧! “你说他几次三番招惹你,这我没瞧见。你说他险些伤了你,这我也没瞧见。他胸前这一脚是你踹的吧, 这我瞧见了。说句难听的, 人家凭这一记窝心脚便能去世子面前告你一状。” “你!” 失列及万万没想到布赫会不给他脸面。要不是看着布赫身后这一队披坚执锐森森然的人马,他哪里忍得下去。 布赫虽算是与他平级, 但他的军职是部族传承, 而布赫是一步步苦巴巴硬爬上来的。他历来瞧不上布赫,今日给了这厮这么个讨好他的机会, 这厮竟敢不要。 “……他, 他拿刀子伤人, 刀子还在他手里呢!”他转而指着青岚叫道。 布赫不是要证据么, 他便给他证据。 布赫闻言, 眯起眼睛, 慢悠悠地看向青岚。 青岚忙行了一礼:“将军明鉴,明明是失列及将军看小人不顺眼,狠狠踹了小人一脚,又要打小人,小人这才逃跑的。再说小人哪里有刀?” 她将两手举高摊开给布赫看。 布赫弯了弯嘴角,又看向失列及。 失列及气极:“他定是藏在靴子里了,他方才便是从靴筒里抽出来的!” 青岚一脸悲愤:“我大景儿女,衣不蔽体乃是大耻,不过为消将军疑虑,小人今日便忍辱脱靴给你看。”说着便脱下了薄靴。 套着白绫袜的脚踩在地上。她又将靴子倒过来举高了给失列及看。 什么东西也没掉出来。 失列及便有些着慌了,那柄明晃晃的匕首他看得真真的,怎会就这么不见了。 他两步走过去将青岚从马那一侧拉扯过来,抓着她的衣袖甩了甩,又像捉小鸡似地将她拎起来抖了抖,什么也没抖出来。 “你……你这滑头,你快说!刀藏哪儿去了?” 青岚紧皱着眉,一副忍辱负重的神色:“小人原本也没带刀,现在如何给您变出一把!” 失列及又恼又急,大眼珠子都差点哱啰一声瞪出来。 “你肯定是藏在衣服底下了!你快把衣服脱了!”他一把薅住青岚的前襟。 青岚怕衣裳被他扯开,忙攥住前襟往回夺,两人僵持不下,失列及发起狠来,像是要将她扔出去。 “够了!”布赫高声喝道。 这一吼震天动地,失列及也被吓得一哆嗦,手不觉便松开了。青岚脚着了地,踉跄了两步,趁机跑得远些。 布赫睨着失列及道:“世子的交代你忘了?大景特使是贵客,我们自当礼遇。你既无实据,凭什么为难特使的人。” 失列及冷哼了声。他方才是被那声吼震了一震,眼下反应过来了,才不管布赫说什么屁话,探手又要去抓青岚。 青岚吓得滴溜溜跑到马的另一侧,抱住了布赫的马头。 “将军,今日失列及将军欺凌于小人,小人已一忍再忍。然而小人再卑贱,也是大景朝廷的脸面。眼下他竟这般折辱,是要将大景的脸面拉下来踩上一踩吗?” 布赫刚要说话,却见青岚猛地一甩袖子。 “罢了!将军也不必为难,大可依他所言给了小人这十鞭子,待小人回去也好让特使大人看看,我大景子民在北颜是如何受人践踏的!” 布赫见她一副慷慨悲愤的神色,不禁抽了抽嘴角。明知他不会这么做,这厮竟还打蛇随棍上了。 他随即清了清嗓子:“失列及,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之前如何我没看到,无从断案。但现在既然我在此,断不能让你折辱了这位申通事。我当下便护送他回驿馆,你莫要再纠缠!” 说罢,便召了个手下过来,让他将马让与青岚。 青岚心中一喜,利落地翻身上了马。二人并不等失列及再说什么,就头也不回地驱马走了。 失列及眼巴巴望着他们一队人远去,硕大的拳头攥得咯喇喇响。 “好你个布赫,此事我必要告诉世子。” 这个布赫平日是个蔫吧驴,世子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哪怕是旁人再瞧不上的活,他也没二话。不想他今日居然敢给他尥蹶子。 他的小厮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老爷,这事不能让世子知道,世子前些日子还嘱咐您不要招惹景朝来的人……” “就你懂!”失列及回手就是一巴掌。 那小厮的半张脸都被扇歪了,唉呜唉呜地不知是在说话还是在哭。 主仆二人一个忿忿不平,一个委屈巴巴。谁也没注意到巷子深处康郡王府的大门早就开了一条缝,此刻又悄然合上了。 大门里,一个郡王府的侍女回过头来,眼睛里闪着光彩:“郡主您说的对,这事果然是不用咱们管的。咱们方才若是出去了,怕是白白给自己惹麻烦。” 伯雅伦立在屋檐的阴影下,眸光幽幽,似乎在回忆些什么。她也不接那侍女的话,垂着脑袋径自走回院子深处去了...... 今日凉爽,午后也是微风和煦,吹得人心里好不畅快。 青岚与布赫肩并肩骑着马,却并无话说,耳边只有些不疾不徐的马蹄声。 布赫余光里观瞧身旁的俊雅少年,见他方才的满腔悲怆早已不见了踪影。 果然那就是演戏而已。 树下的光影斑驳,将少年的脸映得忽明忽暗,那一双眸子却始终清澈明亮。 原以为他救了这少年,他定会对自己感激涕零,谁知人家只是恭敬又矜持地谢了一句,便不肯多说。他能感觉到这少年对他一直是很有些戒备的。 待远远离开了那巷子口,布赫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行了,现在能告诉我刀藏在哪儿了吧?” 有那么一瞬,青岚想坚称自己是冤枉的,她奔出来的时候匕首藏在袖中,应当不易被发现。但是,布赫此人久经沙场,眼光锐利必然远胜于常人,说不定早就看到了。 他方才既肯帮她,想必并无恶意,否则他大可不闻不问,任由失列及如何对她。那她若还是装疯卖傻,恐怕会惹他不悦。 “在那。”她抬手指了指布赫的马背。 布赫一愣,低头看过去。他腰上挂的箭囊是不可能的,她若往里塞东西他必有感觉。 倒是还有个马褡裢。 他平日巡防根本不带这种劳什子玩意,是颜芝见他这两日口干,非要炖了冰糖雪梨水给他带着,这才挂了这么个东西。 他伸手往里一探,果然摸到个小巧的匕首,抓到手里展开一看,竟是怔住了。 这匕首打造得极为精致漂亮,刀柄上细碎的红宝石映着日光闪耀,镶嵌出一团熊熊的烈火。 他牢牢握着匕首,朝青岚深深看了一眼。 “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青岚不知他这话何意,是敌还是友。但他显然是认识这匕首的。 这把刀是她从父亲手里强占过来的。父亲原先对它宝贝得很,说是朋友送他的,从不舍得用。 “......”她继而想到那封卫衙门截获的密信。布赫要父亲与他里应外合,配合他的行动…… 她脑袋里一时乱乱哄哄,好像油煎火烧似的。 布赫见她皱着眉神情肃然,觉得这神态同某人实在相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也不只是这神态。细细想来,此人和那人有太多相像之处。且不说这两人都是极为罕见的同时擅长左右手弓的人,便是他们上下马的方向、姿势,弯弓、搭箭的动作,以及那用弓稍搔头的习惯都是如出一辙。 他先前之所以派人去查探那人的安危,也是因这少年在大殿上的一句“我蓟州卫守将出关之时遇袭”…… 青岚神色不定,却仍是抿着嘴不回答。 布赫心中便有了个猜测,言辞间柔和了不少。 “这柄匕首原还配了个刀鞘,”刀刃朝着自己,他将刀柄递给她,“上面雕了一只鹰,鹰的眼睛也是一颗红色的宝石。我说的没错吧?” 青岚抬起头来,分明眸光闪动。 布赫便又缓缓道:“你莫要多虑,这柄匕首我多年前曾赠与一位故人,这上面鹰与火的底样还是我亲手所绘。你若想看,可随我到家里,我找出来给你看。” 他说得有凭有据,言之凿凿,青岚静静听着,攥着缰绳的手都有些发白了。 “......倒是有些好奇,不知将军与您口中的这位故人有何渊源?” 布赫苦笑,自己说了什么多,人家还是藏得紧。 不过他反而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这少年与那人的关系定是非同一般,否则他只消说这是他捡来的也就搪塞过去了。 “此处并非讲话之所,申通事可愿到我府上相谈?”布赫虚手指了一条回头的路。 青岚扫了一眼他身后这些身披铠甲、腰胯弯刀的兵士,心道她若不肯,可还由得她? 布赫见她这般神色,便笑着唤阿海上前来,叫他带着其余人等继续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