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剑拔弩张

    叫做厉川的男人侧过头看了眼傅奕宸，放开了沈卿月的手腕。

    “港口风大，请小心。”他撑着伞护送沈卿月穿过7号码头的栈桥，在一艘三层游艇前停了下来。

    豪华游艇，老钱风party，沈卿月不由对接下来要应对的事感到头疼。她穿着红色礼裙，夹杂着细雨的海风微微吹乱她的发丝，有些冷，厉川把挂在手臂上的黑色毛披肩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沈卿月深吸了一口气。她这是怎么了？算不上久违吧，应酬而已，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早就麻木了。

    “您…不舒服吗？”按照她对身旁这个高大男人的了解，这时他应该说，“我在港口等您，有需要的话请立刻联系我。”然后利落地离开吗？

    但他没像记忆中无数次发生过的那样面无表情地离开，而是撑着伞站在原地，略微皱着眉，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沈卿月心里一惊。难道他看出了什么端倪？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她不是这个世界的沈卿月，这是系统规则中的第一条。

    她突然勾唇笑起来，抬头对上厉川的视线，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尖。“只是晕车而已，而且我才刚回国，心情复杂很正常吧。”

    他真的很高，沈卿月得扬起下巴看他。面前的男人沉默了片刻，微微皱起的眉并没有松开，一双眼睛沉静得如同夜里的海水。

    “我知道了…”几秒钟后，他回答。“有什么事立刻联系我。”

    好敏锐的人。沈卿月想，那双眼睛仿佛能把人看穿，却又没让她感到威胁。他甚至没说请字。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能有什么事。亚马逊丛林的蝴蝶扇动翅膀引发的海啸吗？这又不是得克萨斯州。”身后的人哼了一声，径直从两人中间穿过，言辞尖锐地说。

    “啧…我们两个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沈卿月带有明显警告意味地瞥了他一眼。

    傅奕宸这个混蛋，喜欢阴阳怪气这点真是一点都没变。

    厉川离开的时候，她狠狠捏了把某人的屁股，后者猛地僵在原地。

    “别得寸进尺。后面还含着东西呢，就有闲工夫耍嘴皮子，看来不打开开关满足不了你啊？”沈卿月威胁道。

    “呃……”男人身体里的按摩棒跟跳蛋再次震动起来。他刚高潮过不久，迈开的腿被激得发软，险些跪坐在栈桥上。傅奕宸脸色发红，极度惊恐慌乱地看向沈卿月。

    疯了。真的是疯了！就快登船了，这场聚会上的人都互相认识——“会被发现的！”傅奕宸僵在原地，身旁的沈卿月却不容拒绝地揽着他的腰臀向登上游艇的楼梯推去。

    “求你了……！”他声音颤抖，祈求地望向沈卿月，就在这一刻，“砰”一声，手拧礼炮炸开。

    “欢迎回来！！！”走出甲板的男男女女向她喊道。

    游艇附近灯火辉煌，栈桥尽头的厉川回过头的瞬间，金色的碎屑洋洋洒洒地落下来，落在沈卿月身上，她穿着红色的礼裙，漂亮的不像话，正揽着傅奕宸的腰向上方招手。

    厉川看着她，略带苦涩地笑了一下，转头没入阴影中。

    按下钥匙后，车门缓缓打开，他的目光落在车门内侧的一角，上面扎眼地溅上了一滴白色的浊液。

    沈卿月拍了拍落在肩上的金色亮片，刚想张口跟上方的人群打招呼，就听见有人拖着长音喊了声“卿月——！”

    一个身影三步并作两步地飞奔下来，几乎是扑向沈卿月的。她不得不放弃继续推搡双腿发软快要站不稳的傅奕宸，双臂举到胸前作为缓冲。

    扑过来的大狗狗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沈卿月有点喘不上气，她干笑了两声，抽出手臂勉为其难地抱住面前的人，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久不见啊…陆旭初。”

    对方终于结束了这个过于热情的拥抱。站在面前的人头发是深棕色的，带一点卷，蓬松随意。他眉眼深邃，蜜色的眼睛让人联想到大型犬或者麋鹿。

    或许是因为有巴西血统才这么热情吧。沈卿月带着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一时还没办法适应。

    陆旭初她是认识的，在她的世界他们算是不太熟的朋友，说起来她似乎还欠了他的人情，面前的混血帅哥曾帮她解过围，虽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的……

    但这个世界的自己跟陆旭初很熟。两人的母亲有跨国生意上的往来，两家关系很亲近。

    他祖上是犹太人，名副其实的老钱家族。

    正当沈卿月思考如何跟面前的人相处时，对方已经拽着她向楼梯上方跑去了……在众人起哄的惊呼跟口哨声中。

    傅奕宸慢吞吞地跟在沈卿月身后，几级台阶而已，他却好像走了一个世纪。焦点在陆旭初跟沈卿月身上，她身旁的人不再是他。

    “你今天真的超漂亮！”“回国还习惯吗？”“陆旭初这小子真够意思的，听说你回来今天消费他全包了。”“就是，很早就开始准备。”“我刚从巴哈马度假回来，这儿太冷了，还是……”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跟她说话，虽然沈卿月早已习惯了应酬交际，但面对这种完全以她为中心的欢迎party还是头一次。

    她不再是谁的附庸。

    但这种感觉并没有让她觉得多爽，突然成为焦点反倒让她有些不自在。

    反正以前应酬的时候也不自在就是了。沈卿月一边想，一边笑着接过香槟举了起来——玻璃杯碰撞发出声响，她早已形成了肌rou记忆。

    这群JetSetters（拥有众多社交朋友/关系网络，有足够财力支撑其满世界飞的群体）横跨整个半球到处参加派对、讲座、赛马会……生活总被未必有意义的fancy（美国俚语，此处为优雅得体有品味的意思做反讽）活动填满，年复一年的做着同样的事，见着同一拨人，反反复复地聊着难以难以深入的small　talks……

    奢华而空虚。

    几个小时后有几个人已经有了醉意，说话也跟着口无遮掩起来。

    “傅总怎么也跟着来了啊？”

    “卓睿的情况很不乐观吧？”

    “跟大家透个底吧，没准谁能帮着想想办法。”

    “沈卿月从小就喜欢傅奕宸吧，真好啊…让我也抱抱富jiejie大腿。”

    嬉笑声里，原本闷声喝酒的傅奕宸脸色很差地攥紧了拳头。

    卓睿出事之前他肯定风光无限，那些奉承讨好的八成跟现在讽刺他的是同一批人。

    跟那个世界的傅奕宸一样，他早已习惯了身为天之骄子众星捧月的日子。如今墙倒众人推，傅氏再难翻盘之后的境遇就跟现在的傅奕宸一样，任人践踏。

    沈卿月看向傅奕宸，他用风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眼镜落在车上，也顾不得戴了。男人低头看着桌面，额前反常地垂下碎发。没有眼镜，放下额前头发的样子让他看起来更年轻，更符合他现在的年龄了。

    而不是那个被早早灌上名号的，成熟稳重的傅总。

    有时候沈卿月在想，像傅奕宸这样从生下来就为了接替家族产业，以此为唯一目标培养的人，当他摔下来的那天会怎样？

    曾经她只是幻想，诅咒，但现在一切都成真了。

    她该高兴吗？

    “你有喜欢的人？我怎么不知道。”陆旭初饶有兴趣地问，一双浅褐色的眼睛认真的看着沈卿月。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沈卿月身上，此刻是个人都能听出陆旭初对沈卿月有意思了。

    沈卿月的目光还停留在傅奕宸这，原本那么傲慢的人，吃瘪时一言不发的样子还是很吸引人的。他脸很烫，那两个小玩具在他的身体里折磨了这么久，面对众人审视目光的同时，还要分出心思担心秘密被人发现。

    沈卿月在桌面下关掉了手机扣上的小挂件模样的遥控开关。

    “嗯，我是喜欢他。”她突然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