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小瞧小鬼头

    一声令下，那几只小崽子就配合的袭向塞巴斯蒂安。

    巷子的狭小让塞巴斯蒂安这个成年人应付困难，但这些孩子却游刃有余，刀光晃过，塞巴斯蒂安这件廉价衬衫上又多了些口子。

    “cao！”塞巴斯蒂安不想对这么多麻瓜小孩下手，可这具身体比得了心脏病的那个还差，反应慢，体虚，晃两下就开始喘，白长了个大个子。就这把老骨头撑不了多久，塞巴斯蒂安皱眉，看来不能对这些小崽子太善心。

    他伸手抓住其中一个的衣领，然后甩到另外一个小孩身上，两个小屁孩撞到了一起齐齐晕了过去了。

    就这么用力一下，塞巴斯蒂安就觉得老腰隐隐作痛，他咬牙撑住，依靠自己身经百战的反应来弥补身体上的不足。

    其他小崽子见同伴受伤攻击没有四散，反而更猛烈的向塞巴斯蒂安进攻。这些孩子能两腿跑的时候就开始用小木棍击打彼此了，稍长大些就是手拿凶器的小打手。暴力的因子被贫穷激化，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只会用鲜血涂墙，将猎物撕碎殆尽。

    塞巴斯蒂安暗骂着自己这身体太废，下手越来越黑，他不敢明着对这些小鬼用魔法，他还没做好在不属于的世界里承担破坏保密协议的风险。但他用魔杖偷偷石化这个，软腿那个，没一会儿那些小崽子倒了一地。

    “嗖——”一把匕首擦着塞巴斯蒂安的胳膊飞了过去。是站在一旁的莱恩丢的，就见少年冷笑一声，从旁边的男孩怀中又抽出一把短刀，身形一闪就冲到了塞巴斯蒂安面前。

    他的刀法精巧，让塞巴斯蒂安顾暇不及。

    莱恩口中吹了一声哨，还能动的几个小的扛着不能动的，三三两两有纪律的撤退了，只剩下那个长得像奥米尼斯的男孩站在街口焦急的看着还在战斗的莱恩。

    这还是个很担事的小领导，塞巴斯蒂安多看了几眼这个矮小的莱恩。

    他记忆中莱恩是个喜欢单枪匹马的人，他本身的强大让他不需要任何帮助，和他搭档时，塞巴斯蒂安还需要躲在他身后被他庇护。

    相比之下小狮崽子就需要抱团取暖了，他的力量对比自己的莱恩差太多了，匕首玩的再好，塞巴斯蒂安还是逮住了机会抓住了他右臂，准备把这孩子按在地上打一顿屁股教训教训。

    可袖子是空的，塞巴斯蒂安这才注意到这个莱恩一直都是在用左手，他这一愣神，莱恩往后跳去又要拉开距离。

    “外套飞来！”塞巴斯蒂安不顾保密法了，把莱恩用飞来咒抓了回来。

    “威廉！跑！”被抓的莱恩脸上这才有了慌乱，他对那边的男孩下了命，可那叫威廉的男孩想说什么，“跑！该死的！快跑！”莱恩咒骂了那个男孩才跑开，现在就剩下他们两个了。莱恩胡乱挣扎着，但塞巴斯蒂安用魔法吊着他的后领，让他脚悬空。

    小野猫被拎着后颈还在努力张牙舞爪的样子多少有点可爱。

    塞巴斯蒂安用魔杖敲着下巴走到了莱恩面前。

    “嘶！”小猫脸上都是凶狠，发出斯哈斯哈的警告声，不过他也不傻，很快他意识到塞巴斯蒂安并没有用手拎着他，他猛地转身，他才发现他现在是毫无吊挂的悬浮在半空，完全不符合他短短人生里的认知。

    “这是魔法？”世界观崩塌的震惊过后，那双灵巧的猫儿眼转了转，很识时务的放弃抵抗了。

    “对。”塞巴斯蒂安玩味的打量这个小莱恩。莱恩的照片都是他十五岁往上的模样，那时候莱恩早就长得跟橡树一样挺拔高大，他小时候的模样娇娇弱弱的，文静下来更像个小女孩。

    “那您会教我？”这口气变得客套了，都用上“您”了。

    “我在你那些小伙伴‘教训’我之前都说了，我是指派来专门指导你的，”塞巴斯蒂安拿出那封韦斯莱教授写的入学通知书，“你识字吗？”

    “一点点。”被挂在半空的莱恩探头想要看信上的内容。塞巴斯蒂安记得莱恩刚入学的时候读写异常吃力，韦斯莱教授还特地给他申请了个实战指南让他自学。他把信纸递过去，让莱恩朗读。

    “莱恩·贝金先生，很什么……通知……你……已……已……成为……什么格什么什么魔法学校的五年级……学生？”

    “停。”塞巴斯蒂安把纸抽回来，他听不下去了，磕磕绊绊的能听出这孩子就是个半文盲，甚至还不如他那个莱恩。

    “还给我！那是我的信！”莱恩又开始悬空乱抓乱踹。各种左摇右晃后，他发现了窍门，悬空的只是他的外套，所以他左手快速解开了外套的扣子，臂上举，他就跟湿滑的泥鳅一样滋溜的从外套滑下来，落地后就抢走了塞巴斯蒂安手上的信，珍惜的摩挲起来，好像是什么稀世珍宝。

    塞巴斯蒂安对这家伙脑子的灵活度比较满意，同时他看到了莱恩右手的情况。

    莱恩没有右手，手肘以下缺失，那节袖子被扎起来。

    “你的……”

    “我不能去。”莱恩意识到了什么，合上了信纸，把纸还给了塞巴斯蒂安，他的脸上带着遗憾和不舍，但眼神无比坚毅。“我去上学了，我的弟兄和母亲没人照看了！”

    “弟兄？你的弟弟们？”

    听到弟弟们，莱恩的脸色变白了，他更强硬的说：“我没钱！这鬼学校我才不去呢！”

    说完他使劲一拽还悬浮在空中的外套，转身就要走。

    “除了上学之外，我还要通知你，你将继承一大笔的遗产。”

    遗产二字果然让这孩子耳朵一动，立马转头。

    “多少钱？”那双眼睛闪烁着市侩的光芒，让塞巴斯蒂安想起当初刚认识时的莱恩，满口脏话，也是这样市井，他可讨厌这样的莱恩了。

    “足够买下整个伦敦的财富。”那眼睛里的光更耀眼了，跟点了照明咒似的。

    “需要证明吗？”塞巴斯蒂安开始掏口袋，奥米尼斯给他了打开劳赫兹家族在古灵阁的钥匙，但他的手被莱恩按住了。

    “你不早说！这里人多耳杂，先生，来，跟我走。”这刚刚还喊着要切塞巴斯蒂安手的小鬼亲热的拉着他的手把他往街上走。

    离开了那恶臭黑暗的小巷，重新回到明亮香气扑鼻的主街，塞巴斯蒂安感觉眼睛被光刺的生疼。他被莱恩拽着向前走，他们穿过一家家店铺，路过一家糖果店的时候，莱恩停下脚步，认真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走了进去。他和里面的店员挺熟的，他一进门那店员就想把他赶出去，但他说了什么，店员就让他挑选了。隔着橱窗，塞巴斯蒂安看着那认真筛选糖果的小小的身影，想着要不要进去帮忙付钱，可一摸口袋，空了，不仅那几个铜纳特和半瓶白鲜精华没了，他的魔杖也没了。

    贼不走空啊。

    不一会儿莱恩付好钱蹦蹦跳跳地抱着一纸袋的棒棒糖走了出来，他笨拙的拆开了一个塞在嘴里，一摆头让塞巴斯蒂安跟着他。

    塞巴斯蒂安装作没有察觉他的偷盗行为，跟着他又走入了另外一个黑暗小巷，塞巴斯蒂安已经习惯明堂的主街之外是蜘蛛网一般蔓延的逼仄纠缠小巷。贫民窟并没有被取代，只是隐藏在了花团锦簇之下。

    莱恩一回来，一群小孩拥了上来，其中还有几个是之前袭击塞巴斯蒂安的，他们看到塞巴斯蒂安和莱恩还在一起，诧异之余不友善的盯着塞巴斯蒂安，尤其是那个叫威廉的男孩，恨不得把塞巴斯蒂安盯出一个洞来。

    “没事儿，之前只是一点误会。”莱恩大大咧咧的把糖分给那些小孩，只留了一根形状像是玫瑰花的棒糖揣到口袋里。他关心的问了那几个小弟身上的伤，然后他把大概是那两只猪的钱包拿出来交给威廉，两个人耳语几句，他就带着塞巴斯蒂安回了家。

    莱恩的家比塞巴斯蒂安记忆中更糟糕，原本只是排房中的一户，小归小，但比起这个地下室还是富裕不少。地下室没有窗户，白天还要点着小蜡烛照明。也不知道莱恩从哪儿搞来的鲜花摆在房间四周，这让室内那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压下去不少。屋内一块破布帘子隔开了空间，第一眼能看到的是一把快散架的摇椅，一个摆着简单用具的小柜子，以及一个铺盖卷。那铺盖卷大概是莱恩的床。

    塞巴斯蒂安奇怪莱恩的那几个弟弟住在哪儿，莱恩拉开了布帘，里面是一张床，说是床，但其实是木箱拼出来得。为了让人躺的舒服一些，垫了一层的稻草。床上躺着一位正在昏睡的妇人。她应该是莱恩的母亲，但深陷的脸颊和花白的头发，让塞巴斯蒂安没认出来。

    他印象中的那位妇人也是上了年纪，鬓角雪白，可是神采奕奕，能依稀看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全然不是这幅衰败的模样。

    莱恩蹑手蹑脚的帮母亲盖好被子，将那根棒棒糖放到了枕边。拉好帘子，对塞巴斯蒂安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又指了指那把破摇椅。

    “喂，坐吧。”莱恩盘腿坐在了地上，压低声音说道。“跟我说说遗产的事情。”

    “把钥匙和魔杖先还给我。”塞巴斯蒂安还看不上那几个铜纳特。

    莱恩一撇嘴，从外套里掏出了那两样丢给了塞巴斯蒂安。

    “首先，你得叫我萨鲁教授。”塞巴斯蒂安先立规矩。

    “萨鲁教授好。”莱恩脱下头顶的鸭舌帽，夸张的行了个礼，吊儿郎当的回应了他，“需要我给您弄只苹果吗？表示下尊重？”

    “那倒不用。”塞巴斯蒂安装作没听到莱恩语气中的调侃，他拿出了装着莱恩资料的文件档，找出了那份判决，“你的外祖父叫李·劳赫兹？”

    “不，他姓罗西。”莱恩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爬到了那个放杂物的小柜子里翻找起来，然后找到了一个生锈的锡饼干盒递给塞巴斯蒂安，“这里有他的结婚证书，外公好像是娶了外婆后改了姓。”

    塞巴斯蒂安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几张老照片和一些证书证件，他在里面找到了那张结婚证书，薄薄的纸上留的男方的名字就是李·劳赫兹。塞巴斯蒂安看了下照片，其中一张结婚照上的浅色头发的男人与资料里少年李·劳赫兹的画像有几分相似。

    这位莱恩总是放到嘴边的外公，李的长相相比他的女儿与外孙就太平凡了，中等的身材，眉眼间都是怯懦，搂着他妻子的手臂紧绷让时隔几十年后看这张照片的人都能感到他的不安。不过也不怪他紧张，他后代的好相貌都是来自他的妻子弗兰西斯卡。那是一位不输于莱恩的美人，一身白裙简朴，但更衬托她浓艳的五官，乌黑的秀发梳起的辫子又粗又长，插满小白花，个子娇小，但笑的明艳，那自信和幸福与她丈夫的紧张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就是莱恩最爱的两位长辈，塞巴斯蒂安抬眼看了下莱恩。

    “怎么了？”莱恩歪着脑袋。

    “你长得像你的外祖母。”塞巴斯蒂安把照片放了回去，合上盖子，“你的外祖父是一名巫师家族的后裔，他因为不会魔法被剔除了家族，但是他的家族之后就再也没有拥有魔法的人，只有你是个例外。”

    “魔法？你指这个？”莱恩想了下，随意打了个响指，一团火在摩擦之中出现。

    “这就是魔法，你没发现除了你之外没人能做到吗？”塞巴斯蒂安倒是有些奇怪莱恩没更早认出魔法，毕竟他的外祖父在巫师世界里生活了十几年，应该知道巫师的那些事情。

    “外公说这是我体温太高，摩擦生热还什么的……他还带我去看魔术师表演，那些魔术师也能做这个呢。”莱恩没心没肺的用手指转着那团小火焰，然后轻轻一点，火就扑灭了。

    塞巴斯蒂安皱紧眉头，这解释太刻意了，李看样子是故意隐藏起莱恩的天赋，可李就算是个哑炮，也不至于嫉妒自己外孙的能力吧？他一心二用，继续说：“巫师法律是这样的，巫师的遗产只能由巫师继承，而你是劳赫兹家族唯一的巫师，所以劳赫兹百年来的家产都归于你。”

    见提到正题了，莱恩眼睛又开始发亮：“所以你说那笔钱可以让我买下整个伦敦？那岂不是我可以让我弟兄都过上好日子了？还可以给我mama治病？”

    “现在这笔钱并不能交给你支配。”塞巴斯蒂安翻开了判决最后的一行，指给莱恩看，“你必须完成在霍格沃茨的学业，证明你是真正的巫师后，你才能获得使用劳赫兹家族财产的使用权。”

    “现在你能使用的钱只能是改善你的生活和支付学业的，甚至拿钱治疗你麻瓜母亲都不在范围内。”

    “怎么能这么过分！”莱恩发脾气了，但他顾忌还在昏睡的母亲，压着声音，他只能把怒火发泄在那顶鸭舌帽上。随后他把帽子一丢，跪在塞巴斯蒂安的脚边，满脸哀求：“我的好教授，帮帮我们吧，我母亲不能离开我，我的弟兄也指着我过活，求求你！有没有别的办法？”

    塞巴斯蒂安有的是办法，但他要先搞明白这个莱恩的境遇为何如此凄惨，便问：“你的右手是怎么回事？”

    莱恩不安的抓住右衣袖，头低下去似乎不肯说。

    “也许你这个情况能让魔法部那些人通融一下，你先跟我说说吧。”

    “好吧……”莱恩这才缓缓开口，“几年前附近港口的仓库爆炸，波及我们这里，我家被炸毁了，我和弟弟们当时在家……”莱恩吸了两口气，“我活了下来，但手臂被砖石压坏了，只能切了。”

    “那你父亲？还有这条街是怎么回事？”

    “我父亲在码头工作，爆炸时人就没了，连尸体都烧没了，我母亲知道这个噩耗后就流产了，之后身体就这样了。”莱恩简单概括了这个人间惨剧，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他转头去看布帘，生怕这些话被他母亲听到，“政府早就想‘改善’这里了，他们趁此把我们的家推平，修建起新的街道……我们没有家了，还好有一位好心人看我们母子没地方去，施舍了这里给我们住。”

    “教授，你看我们这么惨了，能多些钱用吧？”莱恩很快整理好了情绪，又开始讨好塞巴斯蒂安，那只灵巧的小手开始摩挲塞巴斯蒂安的大腿。“我的弟兄们也不需要多少钱，一个人有口饭吃就行！”

    “这个嘛……”塞巴斯蒂安不耐烦的把莱恩的手挑开，他可不是那些见色起意的猪，被莱恩这样对待，他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我可以想办法在入学前把你母亲和那些小孩安顿好，但你跟我学魔法，你有四年的——”

    “萨鲁教授！你太好了！”莱恩激动地在塞巴斯蒂安的脸颊上亲了好几下，塞巴斯蒂安先想到的是之前黑巷里这嘴碰过什么，随即他注意到劣质糖染红的嘴唇，他压下了抱怨，用手擦了擦脸颊。

    得知好消息的莱恩蹦蹦跳跳的去准备晚饭了，还特地留了塞巴斯蒂安一起，要给他特别的招待。

    塞巴斯蒂安给奥米尼斯写了一封信，把莱恩的情况告知了奥米尼斯，之后和魔法部打官腔就交给奥米尼斯去处理了。

    想起之前奥米尼斯那么利用自己，这次他也可以利用利用奥米尼斯了。

    写完，他走出了这昏暗的地下室，他召唤了猫头鹰来送信。

    正巧，一楼厨房正对着塞巴斯蒂安的位置，他一抬头就看到莱恩抱着房东太太的小孙女，和房东太太唧唧喳喳的聊着天。

    塞巴斯蒂安抱着手，透过厨房的窗户看着这个莱恩，而莱恩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对他一笑，又眨了眨眼。相比之前，此刻的莱恩清爽又充满朝气。

    这张小脸和塞巴斯蒂安喜欢的莱恩重合。

    塞巴斯蒂安下意识的摸了下心口，胸腔内的那颗心对这把疲态尽显的老骨头来说，跳的有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