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时光如逝水，按照命运谱好的方向，不动声色悄然而去。 转眼京秋桂子飘香，九月已至。 楚蔗每日背着他的大木箱，走街串巷，糖画生意不愠不火。 楚霜雨天在路家帮忙，晴天到城外采些新鲜的时花，沿街叫卖。 路远游依旧每日写信，作画，抄书。 唯独路眠，想把楚蔗的木头箱子做成行李箱的念头仿如隆冬枯草上的一粒星火，明明灭灭间渐起心魔。 从穿来起，路眠一直努力融入这里原始居民的生活方式，做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也只是闺阁之用，从未出过家门。 路眠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然而，“为什么不做四个轮子”这个念头从她第一次见它被从牛棚中推出，经过半年的疯涨，摧枯拉朽，已经要把她烧成灰烬。 秋雨淅淅沥沥洒在屋顶鱼鳞形的瓦上，黛色的砖瓦被雨水濯洗如新，泛着白亮的水光。三只在烟囱下躲雨的麻雀正叽叽喳喳吵着，一只新来的同类也落在瓦上，一个没踩稳，蹦蹦跳跳几下又飞走了，那三只便也展开翅膀追着它飞远了。 楚蔗早早的收了摊子回来，现在那个木箱就在路眠眼前。 她忍不住了。 但首先她要做一把尺子。 这个时代的尺子她曾见过一次，路远游的讲解差点没把她绕走。 某一天，路眠刷完碗，心想来潮想做一个沥水架，问路远游，“咱家有尺没有？” 路远游翻翻找找拿出一把给她。 路眠拿着木条问，“这是什么啊？” “鲁班尺。” “啊？这怎么看？连个数字都没有！” 路远游接过尺，教她看，“此尺分上下二层，上为门公尺，财，病，离，义，官，劫，害；”路远游把尺翻转个面，“下为丁兰尺，丁、害、旺、苦、义、官、死、兴、失、才。” 他牵起她的手指按上【财】字，继续教道，“此尺总长十三寸八分（46厘米），一寸（3.2厘米）为‘财’，六寸（19.2厘米）为‘义’，每字分别下对四枚占星，财德，宝库，六合，迎福，” 路眠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记住了两个重点。第一个出现财字的距离是3.2厘米，第一个出现义字的距离是19.2厘米。 他看她眼睛发直，手指在尺上乱滑，笑问，“听明白了吗？” 路眠苦着脸，摇了摇头。 路远游捏一下她的脸，“该尺多为造门所用，选好“财义官本”所对应的宽度裁量木料，你要它做什么用途？” 路眠张张嘴想说做沥水架，还是没说出口，拿着手里的木条，心想这都什么啊。 路眠又翻出那把鲁班尺，去柴房找了根木棍，拿小刀比着一个财字，刻下一笔。 刻完之后，路眠拿着这把以3.2厘米为基本单位的直尺量好木箱的尺寸。 轮子的图纸是早画好了的。 路眠看着手里的两张纸，想了想揉成一团扔到墙角。 ‘不要多事’，路眠提醒自己。 ‘只要等着再长大一点，把路远游吃进嘴里，之后每天水rujiao融，就是你穿来的全部意义了。’路眠给自己洗脑。 ‘安心做一个恋爱脑，终日沉溺男欢女爱，做一个痴情的废物。’快洗。 ‘不要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引起别人怀疑。’精铣。 ‘这是多正经的工具，比包袱，挑子，箱箧，书箱实用一百倍。致富之路啊！’事业脑路眠分裂出来了。 ‘不要做！有路远游挣钱足够了！’恋爱脑反驳。 ‘我可以用自己的钱包养他啊！这样他就可以当废物了啊！’ ‘不可以！你拿什么跟他比！’ ‘……’ “这是什么呀？” 楚霜捡起墙角的两团揉皱的纸，打开要看。 路眠一把抢过，“没什么，我乱画着玩的。呵呵。” “看。” 楚霜摊开手掌，白嫩的手心上躺着一对红褐色的琵琶耳环。 是铜丝缠绕而成。 按着同一个半圈形的花纹一路盘旋绕成琵琶。 不能谓之精致，但有种拙朴的灵动之美。 楚霜细细看，“哦，路老板还没扎耳眼儿呢。“ 路眠耳朵噌一下子就红了。 楚霜笑着说，“都说这耳眼儿是女子姻缘的缺口，连着心脉。扎的时候想着心里的那个人，到了下一世轮回，就还能遇上前生的那个人。 路眠心一动。 楚霜拉路眠，“我给你扎耳眼儿好吗？“ “不，不急，我想想。”路眠一下子从旖旎的传说中惊醒过来。 “饿了吗？要吃我做得小点心吗？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路眠点点头，看着琵琶耳环问道，“霜霜，你做这个准备去卖吗？” 楚霜的酒窝泛起涟漪了，“是呢，准备去试试看。你喜欢吗？喜欢这个样子？那我做个坠子给你，你可以挂在荷包上，不过不是贵重的东西。” 她看路眠脖子后面还插着把折扇，涟漪扩大了，“还是做成扇坠子好些。” 路眠摆摆手，“太麻烦了，别做吧。“ 涟漪收敛了，楚霜幽幽地说，“不麻烦的。我和哥哥都不知怎么报答你和路掌柜的大恩大德才好。” “你给路掌柜做一个就行，我就不要了，绕来绕去的费眼睛。霜霜，你做一个就可以了。” “哦，那路掌柜喜欢什么花样儿呢？” 路眠随手一指菜园旁边的月季丛，“他喜欢月季花。” 想想又补充，“是花他都喜欢。” 楚霜捂着嘴轻笑起来。 此时此刻，路眠想得是，她都绕丝做手工了，我为什么不做行李箱呢？ 袅袅炊烟升起，雨停了，四只麻雀又飞回来落在厨房屋顶，低头啄食着瓦缝里的小虫。 楚霜拉起路眠，“走，自来白蒸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