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慢吞吞地把只会发出‘嘟——嘟——’声的电话挂上的森鸥外，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哎呀哎呀，真是被太宰君讨厌得很彻底呢……”他的异能体用‘你活该’的表情趴在桌边瞪他。

    “嗯，接下来好像暂时也没别的什么事情，爱丽丝酱——不如我们——”正打算趁势拿出更衣室钥匙的他，遭到了意料之外的打断。

    “真是不错的兴致呢，鸥外殿下。”有着赤色发丝的女性无声无息地从角落的阴影处信步而出，显然并不是刚刚才到达房间里，“因为好奇中也追求的对象，所以特地去询问太宰君吗？”

    冷汗从首领先生的额角滑落，而他的异能体虽然做出了警戒的态度，但并没有刻意阻挡在森鸥外面前，反而饶有兴致地观望起尾崎红叶的举止来。

    “……红叶殿下不也兴趣十足嘛。”略有些不修边幅的男人打着哈哈说道。

    “妾身只打算观望，并不打算‘出手’哦？中也君和小镜花完全不一样，虽然性格单纯了一点，但哪怕是太宰君，也做不到欺骗中也君的真心那种事情呢。论对恶意的敏锐程度，即便是芥川君也要逊色三份的。”

    “嘛，偶尔也会有没有好心办坏事的情况嘛……毕竟人类是各种各样的，您也认为中也确实比较单纯，不是吗？所以才想说，让太宰君稍微帮个忙……”首领先生畏畏缩缩地陪起笑脸，“哎呀，要是那孩子没离开就好了，恐怕在我拜托之前就会自己出手了吧，以他们两人的关系。”

    红发的暗杀者虽然优雅地弯起唇角，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中也提过，他尚还未能有所成算，想必也料想过没有结果的可能吧，我等毕竟是栖身夜色之人，白昼中的花朵不愿在此地盛开也是常事。”

    “所以，这一次妾身会当做没有听见……不过，鸥外殿下，要是下一回，中也真正有了能够牵手的人，而您又打算做点什么的话。”尾崎红叶表情祥和地冲他微笑，“到时候妾身说不定会来找您稍稍讨教一二哦？”

    “只要不打死的话我会只负责看着的。”爱丽丝在旁边托着腮插话。

    “怎么这样啦爱丽丝酱——”因为被双倍打击的首领先生直接滑倒在地，摆出一副受伤哭泣的没用样子来。

    可惜他的卖惨表演并未打动暗杀者坚石般冷酷的心灵，“如果下回您还打算用这种装傻的方式蒙混过去的话，视情况而定，妾身可能会跟地下室的那位一起来哦？”

    “等一下，红叶殿下，那个是真的会出人命的！！！！”

    “既然如此，就请鸥外殿下稍微认真一点看待妾身的威胁。”

    “呜呜呜，这种事情也是没有办法啊……我也不是喜欢才做这种事情的嘛……所以说还是太宰君好，这方面根本不用我担心……”“说这么多结果还不是把人气跑了吗？本来就是林太郎不好！”

    尾崎红叶撇了一眼还跪在地毯上哭哭啼啼的首领，因为觉得丢人，她甚至刻意退开了几步，“妾身并非不明白您对太宰君和中也君的期待，只是……如今的港口黑手党虽不至于令妾身当年之事重演，但也没必要总让那些孩子们都形单影只的吧？孤单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信任是好东西，正因为极为珍贵，才不能随意给予嘛，红叶殿下不这么认为吗？”

    “没错，不过妾身也相信中也君看人的眼光，至于鸥外殿下，您真正担忧的，从来也不是‘人选’，而是别的东西吧？比如说，如果要在‘重要的人’和‘港口黑手党’之间选择的话，中也君到底会选择哪一个，对吗？”

    “……如果要成为首领的话，这一关的考验，谁都得过哟？无论是太宰君，还是中也君。”被暗杀者戳到了重点的森鸥外理所当然地收起了假哭的面孔，好像一开始就坐在地上那样，从容地盘起双腿，露出笑容来。“身为组织的奴隶，不把港口黑手党放在第一位的首领是不行的哦？”

    尾崎红叶用一种很难形容的表情看向她所给与信任的麻烦男人，“鸥外殿下，需要妾身提醒您吗？上一次您的考验，已经让太宰君直接叛逃了哦？这次是打算气走中也君吗？”

    “所以说，不做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嘛。”

    “……”明白了这个人的言外之意的尾崎红叶，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姑且问一下，如果有什么人真的成功通过了太宰君的考验……”

    “嗯——”森鸥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脚下。

    懂了，接着就是地下室那一位了，主打一个无人生还无人能过。这样说起来甚至应该谢谢森鸥外先选了太宰治，毕竟那孩子对女性很温柔，搞出分手事件遭殃的也不会是无辜少女，作为前搭档的中也最多就是稍微受点打击，也不会真的遇到特别严重的事情。

    但尾崎红叶还是觉得火大。

    “妾身明白了。”她这么说道，“既然首领您有如此的空闲研究部下的恋情问题，想必是工作太少了的缘故吧？”

    “作为已经会预定失恋的补偿，妾身会告诉中也，只要没有紧急事件，他就可以休假到月底再回来工作，剩下的部分可以请您好好努力吗？鸥外殿下？”

    “等一下，红叶殿下，怎么会有首领替干部加班这种离谱的……”

    “毕竟，首领是组织的奴隶，对吧？请当做随意施加考验的代价哦？可靠的干部也是很昂贵的存在呢，请您务必好好理解这件事情。”

    “……下回请不要用加班的形式来传达谏言可以吗？红叶殿下。”

    “妾身倒是觉得会更加简单易懂呢，对一些听不进人话的人来说。”报复成功的暗杀者优雅地迈出步伐，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顶层的房间，把一脸可怜像的首领独自留在那儿，让他继续跟自己的异能体演出卖惨求安慰的经典独角戏码。

    等回到办公室，尾崎红叶即刻就叫来了刚刚把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的中原中也，她对自家首领擅长甩锅的性格再熟悉不过，不赶紧把假期落实，搞不好森鸥外马上就能立刻挖出一堆‘很需要’重力使去干的工作，好把自己身上的担子减一减。

    接到红叶大姐消息的干部先生来到办公室的时候是很茫然的，但听完她删删减减说出的，似乎是首领因为好奇不小心泄露了消息给太宰，以及太宰给与的不祥评价的事情之后，重力使默默地压低了帽子。虽然看不清中原中也的表情，但尾崎红叶还是瞄到了他握紧的拳头，皮质手套因为主人太过用力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所以，红叶大姐，您确定吗？那家伙是这么说的？”照理说应该是故意泄露消息的森鸥外承担责任，但干部先生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关注点只在某个说出了跟诅咒没两样的话语的人身上。“……一辈子都只有被人家拒绝的份？”

    “虽然有说过，让中也你不要去找太宰君的茬或者跟他起争执，但今天这种情况……似乎无法避免呢。”被说到这份上能不生气的人压根不存在，尾崎红叶无奈地叹了口气，“已经帮你在首领那边请好了假哦，不管是吵架还是打架，尽情地闹一次吧，然后……好好休息几天。”

    至于中原中也的追求之路究竟会如何，红叶体贴地没提，如果真有希望，以太宰的性格不至于说出那么过分的话，看来多少有些不太妥当之处。

    失败了也许反而是件好事吧。

    然而作为两位只拥有过很少恋情经验的单身人士，无论是森鸥外，还是尾崎红叶，其实从未真正理解到某些奇葩小辈故意设下的陷阱和他们之间诡异的相处方式。

    “抱歉，大姐，我先失陪一下。”中原中也只留下这么句话就冲了出去，甚至失态到在尾崎红叶的办公室里留下了一个浅浅的足印。

    “唔，这次是真的气得不轻呢，中也君。”红发的暗杀者没辙地摇摇头，“也不知道太宰君有没有找到合适的避难地点。”毕竟，现在可没有森鸥外来充当紧急缓冲阀啊。

    另一处受害的显然就是武装侦探社，青天白日之下，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大门叕被踹飞了一次，看到重力使熟悉的黑衣黑帽出现在门口，原本和大伙儿一起站起来探查情况的江户川乱步哦了一声又重新坐回去，并且非常不客气扭头冲沙发上喊，“太宰，大门的赔偿费记得打到国木田账户上。”

    “这种事情怎么能怪我啦乱步先生——”还想要喊个冤的青年刚爬起来就被人揪住了衣领整个提起。

    “——这家伙稍微借一下，有点私事需要处理。”

    踹完门就气势万千地冲进来的干部先生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脸，但谁都能察觉到他身上动摇的意志，在接触到太宰之前，他经过的周边的物体都在轻微地晃动。

    也就是说，因为过于激烈的情绪，重力异能始终处于激发状态。

    直到重力使甩动大衣，拖着人就那么离开侦探社，大伙儿也没敢轻易上前阻止他，虽然也有太宰全程努力做出‘不用担心没啥事’动作的原因，等他们两人一并消失在走道尽头，办公室里才轰地一声议论起来。

    “……太宰先生又干了什么好事惹怒了中也先生吗？”敦十分紧张地说道，“总不会是把酒窖整个祸害完了吧……中也先生看上去非常的很生气啊……”

    “唔，那个金额……感觉赔不出来啊……可恶，我看看能不能联络到修复系的异能者吧，总不能真让他把太宰打进医院。”同样紧张的国木田开始翻起联络本。

    “其实只要伤不是很重的话……我来治疗也行的吧？”社医女士如是说道。

    “我们大家一起去向中也先生道歉行不行，只要足够诚恳的话，说不定就会原谅太宰先生了呢？然后再一起把坏掉的东西修好就行了。”贤治真诚地说道。

    “？那个人，没在生气？”镜花望向他们聚在一起商量得煞有介事的样子，露出十分茫然的表情。

    “小镜花说的对哦？就是一点私事要聊一聊而已。”已经开始重新玩起游戏的名侦探同样莫名地看着紧张的大伙，“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帽子君那么激动，是因为好不容易拿到了休假吗？还是因为输掉了赌约？”

    “……唉？”

    把人拖到距离侦探社很远的一处小巷，确保身后没有任何人跟来，重力使这才把青年按在墙壁上，压着帽檐慢慢开了口。

    “大姐已经告诉我了，太宰。”

    “……哎呀哎呀，特地摆出这个架势，是想做什么呢，中也？”

    “你跟首领说了吧？”

    “嗯？”

    “‘如果我喜欢什么人的话，一辈子都只有被人家拒绝的份’，是这样吧，太宰？”中原中也缓缓抬起头，从帽檐下露出那双亮得惊人的青瞳。

    靠在墙壁上的cao心师垂着眼帘，任由摇曳的视线与重力使交错纠缠，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唔，是说了那样的话没错。”

    “……认真的吗，太宰？”

    “哪个部分？”

    被皮革包裹的手掌，轻轻抚摸上青年的脸庞，干部先生望着他，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欢喜和快乐来，“认真的吗？不是一百八十次，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结束的比试……只要我活着，只要我还会对你那么说，就一定会来拒绝我吗，太宰？”

    和中原中也不一样，太宰治脸上的表情反而看上去既苦恼又厌烦，他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所以说啊，一般人会为了这种事情高兴成这个样子吗？中也你已经彻底蛞蝓病毒入脑，完全没救了吧。”

    “啊啊，无关紧要的细节部分随你高兴，想怎么说都行……所以，确实已经，没想要飞到天上去了吧，太宰？”干部先生紧紧抓着青年的手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了他，似乎不得到他的回答就不肯罢休的样子。

    “……毕竟小狗是很怕寂寞的。”青年没辙地咕哝了一句，然后伸手摘掉重力使的帽子，开始揉捏那头漂亮的橘色的头发，然而即便是这样做了，干部先生也没有任何反应，仍然只是盯住他，“失去了主人的话说不定会寂寞到死掉，既然养了就要陪伴到底，这种程度的责任我还是会负的啦……”

    “顺便说一句，不可抗力什么的我不能保证哦……”

    “唔。”

    “？等等，中原中也，不许在我身上哭啊混蛋！！！鼻涕要弄脏我的衣服了！！！”

    “才没有啊！！你这家伙给我看看气氛好吗！！而且谁哭了啊！！”

    “谁应谁哭，看看你的眼角，撇开这个不谈，中也，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光速转移话题的手法虽然拙劣，但不可否认对付中也十分有效。

    太宰是一秒也不想在之前的气氛里继续呆下去了。

    “？……侦探社的大门赔偿？”被成功忽悠的重力使茫然地回答。

    “你是不是把圣诞节时候的赌约给忘干净了？”太宰挑起眉，开始拉扯干部先生的脸颊，“差不多是时候了吧，中也，说点让我中意的话吧？”

    终于想起这茬的重力使，整个人顿时僵硬起来。

    “如何，中也，是你乖乖认输呢，还是让我认输呢？”青年笑眯眯地说道。

    虽然，刚刚得到了从来没想过会得到的回答，已经很开心了。

    虽然……太宰就算赢了也未必会说什么好听的话……

    但是吧。但是吧……

    重力使最终还是没骨气地扯了扯青年的衣角，咬牙切实地，同时也低声下气的，“……什么样的都行，哪怕是用螃蟹rou给你捏一个蝴蝶也行……要怎么样你才肯吃啦。”

    “嗳……你猜。”

    青年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