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七爷八爷

    走廊里很快只剩下他们的军队，安静了不少。

    “赵承炎那边来消息了吗？”李绍羽疲累地开口问。

    罗骐皱了皱眉，他不明白李绍羽为什么会提起赵承炎，“没有消息啊，你直接给他打电话，我得进去看看苏天翊，他现在精神状况不太好。”

    “能好就有鬼了。”李绍羽拿出手机给赵承炎发了条信息。

    不一会儿，罗骐的手机响了，他收到了一份赵承炎的报告，看着上面的内容，罗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目光在手机和李绍羽身上流转了个来回。

    李绍羽站起来，拍了拍罗骐的肩膀，“现在事情好办多了，走吧。”

    罗骐一把推开他，厉声质问：“你也同意申简拿时青的命换他离开境内？”

    赵承炎传来消息，他们抓到高恺在禁闭室施行巫蛊杀害时青的证据，并在事后体内毒发，好在赵承炎他们一早就得了消息对高恺进行监视，将高恺救了回来，否则真是死无对证。

    高恺在这个时候对时青动手，恐怕是得了申简的命令，申简想利用时青的性命和苏天翊谈笔交易，让苏天翊放他离开中国境内，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李绍羽眨了眨眼睛，愕然地看着罗骐，他确实有想过申简会利用时青换取苏天翊放他一条生路的可能性，但在此之前，他没想到时青会落得个这样严重的下场。

    他们正在病房门口对峙，一股混杂着奇异味道的冷风灌进走廊里，他们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走廊的灯光开始剧烈闪烁起来。

    幽沉诡异的铃声缓缓响起，同时伴随着纸张散落在地的声音，引魂幡也被风吹得呼啦作响。

    罗骐放下挡在眼前的手臂，凝神看着面前升起的浓雾，死亡的气息在逐渐逼近，他手腕翻转，一柄黑色的刺刀在手中浮现。

    在场的其他人也全部握紧了手里的法器。

    白雾中走出两道笔直高大的身影，他们好似踩着高跷走路，一黑一白的宽大袖袍在脚下晃荡，他们戴着高帽，贴着墙顶往前走。

    那帽子也是一黑一白，黑帽上写着“天下太平”，白帽上写着“升官发财”。

    “七爷八爷？”罗骐冷声道。

    黑白无常停下脚步，见到他们之后，互相看了一眼，心底疑惑，他们奉命来人间接应凡人魂魄入地府，怎么好端端地遇上他们了。

    “吾二人奉命至此，汝等退去，不可打扰本差办案。”黑白无常齐声道，他二人一位手里举着“你可来了”的小牌，一位手里拿着镣铐，生怕被人打搅了，连忙往病房里走，后面的小鬼连忙跟上。

    罗骐向后撤了一脚，压根没打算阻拦。

    “哎呦喂~”

    他俩还没穿墙进病房呢，就被一股从病房内迸发出的法力掀在墙上，齐刷刷地掉在地上，黑无常的帽子都被歪了，白无常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给他整理仪容。

    黑无常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向病房里，白无常顺着他手指向的地方看过去，顿时被吓的瞳孔放大，垂出半米长的舌头“呲溜”一声缩回嘴里，浑身颤抖地靠在墙上。

    病房门不知道什么打开了，苏天翊站在门口，双目血红，他脸色的阴沉地注视着黑白无常，他身上带着血，比地府的恶鬼更吓人，高大挺拔的身影遮住了病房里的光，整个人显得格外孤独寂寥。

    黑无常冰凉的身子直冒冷汗，怎么就碰上这位爷了，但是职务在身，他只好咽了下口水，强自镇定下来，启唇道：“苏小公子，咱们奉命来接引那人的魂魄，职责所在，您不要让我们难做啊。”

    按理说他们有神职，是不必怕苏天翊的，可谁叫苏天翊是古神呢，血脉都能把他们压死。

    “谁都不许把他从我身边带走。”幽冥般的声音自苏天翊殷红的嘴唇中吐出。

    白无常连忙开口劝道：“此人寿元已尽，若是不跟咱们回地府，等鸡叫的第一声，天边破晓，他会魂飞魄散的。”

    苏天翊心里咯噔一下，他满目仓皇地转头看向病房里。

    时青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没有一点生人气息，似乎是察觉到阴差来了，他的魂魄竟然开始缓缓离体，苏天翊瞳孔一震，心慌意乱，他连忙抬手，将时青的魂魄重新压回身体里，为了制止他魂魄离体，苏天翊还在持续不断的灌输着自己的法力，完全不管时青能不能承受。

    李绍羽见状慌了神，他一把抱住苏天翊，声音颤抖：“翊哥！你的法力他承受不住，你冷静点儿！收手啊！”

    罗骐帮忙和李绍羽合力制止了理智全失的苏天翊。

    苏天翊被杀戮和血液浸染了几年，自身的法力早就没有当年那般柔和了，并且他没有修习过治病救人的法术，他的法力只会伤人。

    时青的身体再次浮现出腐烂的迹象，李绍羽赶紧用自己的法术帮他恢复原貌，如此一来，他都快虚脱了。

    “翊哥，赵承炎抓到高恺用巫蛊害人的证据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能救时青呢？”李绍羽声音虚弱地说。

    他眼中那希冀的光看得罗骐心慌，苏天翊不能为了私事不顾大局。

    苏天翊垂下眼帘，冷笑一声：“申简是申立的弟弟，你的意思是让我求他，求他救时青，然后放他一马对吧？”

    “翊哥，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不能……”罗骐出声制止。

    苏天翊扬起脑袋，悲哀地望着病床上的时青，他苍白的脸和没有血色的嘴唇无不触动着苏天翊的心，苏天翊能感受到的只有心疼。

    他深吸一口气，“如果申简真的想拿时青威胁我，就不会让他这么快死去。”

    “没办法了，等天一亮，时青会灰飞烟灭，翊哥，你要是真为他好，就放他走吧。”李绍羽也无可奈何了，“时青可以转世，转世你们还能……”

    “是啊，转世了可以重新在一起。”黑白无常一同帮腔。

    “我不要转世的时青！”苏天翊低吼出声。

    转世之后，灵魂或许没变，但时青身上那段属于苏天翊的记忆和对他的爱就变了，哪怕重新相爱，苏天翊也会永远记得眼前这个时青，无疑是背叛了双方的感情。

    时青回到苏天翊身边还不足一个月，要他怎么能接受时青离开，苏天翊心底止不住地泛酸，他摇了摇头，低喃道：“我不要转世的时青，我只要现在这个爱我的时青。”

    李绍羽不忍心看着苏天翊这样执迷不悟，他狠狠心，说：“其实那天我跟时青去镇上参加庙会，把一切都告诉他了，包括申立的死，他是故意用那块手表激怒高恺对他下手的。”

    苏天翊惊愕地望着他。

    “对不起，我知道这些，但是我，”李绍羽艰涩地说，“我只知道时青故意激怒高恺，但是我没想到时青身上有蛊毒，翊哥，我……”

    苏天翊的脸瞬间冷了下去，刹那间，他终于明白时青为什么想冷静几天，为什么不愿意跟他见面，时青问祁衍要结界符的原因就是怕蛊毒发作会伤害到苏天翊。

    申简想利用时青杀了苏天翊，他对申简的利用价值仅仅如此。

    “我跟你保证，我这辈子最后一个爱的人，是你。”

    “你是神，你的生命比我长，就算真有那天，也是我走在你前面。”

    “我不走了，你要是认为我不爱你，那我重新爱你。”

    苏天翊捂住嘴，久久回不过神来，原来一切的痛苦都是有迹可循的，时青早就知道自己身上有蛊毒了，从他回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时青，你怎么能骗我。”苏天翊眼中闪烁着泪花，时青的样子变得模糊。

    时青还是不打算留在他身边，他还是要离开他，时青骗过他很多次，可唯有爱，他没骗他。

    苏天翊心痛到几乎窒息，如果时青还在意大利，是不是就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如果当初苏天翊没有找人绑架时青去演一出苦rou计，时青是不是就不会被下蛊？

    我到底将你带入了怎样的深渊里。

    他将目光落在黑白无常身上，阴鸷的目光让他俩哆嗦了一下，苏天翊好似明白了什么，眼中燃起希望的光。

    还有一个人能救时青。

    “罗骐，”他抓着罗骐的手腕，“你带人去找秦小爷，记住，用请的。”

    这个请字咬得极重，罗骐立刻会意，带人离开了。

    苏天翊也没打算逗留，毕竟要好好跟秦小爷谈话，医院不是地方，他让李绍羽留在医院照看时青，自己则带着黑白无常离开了。

    临走时还依依不舍地在时青光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柔声对他说：“等我。”

    午夜的北京市区仍旧热闹非凡，车辆川流不息，为城市系上一条灯火璀璨的玉带，白日里北京堵车严重，晚上就好了很多，尤其临近午夜，道路上的车少了很多。

    很多住在北京的富二代都选择在这个时候飙车。

    一辆经过改动的摩托在高速上迎着寒风飞驰，戴着头盔骑车的人车技极好，游刃有余地将车身侧压，一连超了好几辆正在高速行驶的小轿车。

    头盔下的青年压低眉眼，饱满的双唇兴奋地吹了个口哨。

    忽地，这条高速不知怎么回事，越往前开车辆越少，他正纳闷呢，后视镜突然照出几辆跟在后面的警车，警车鸣笛，不近不远地跟着他。

    青年皱眉，看了一下摩托的仪表盘，上面的数值都很正常，没有超速啊？那几辆警车也没超过他，跟猫捉老鼠一样在他后面打转。

    前面的分叉路口可以直接下高速，青年狠狠心，咬紧牙关在路口将车停下。

    “刺啦——”

    随着刺耳的声音响起，车尾一甩后轮在地面划出一道墨色痕迹，穿着马丁靴的长腿支在地上，他头盔摘下露出一张俊逸潇洒的脸，将头盔放在仪表盘上，手臂慵懒地搭在头盔上，深邃的眉眼看着从警车上走下的男人，剑眉微微一挑，仰着尖细的下巴兴味道：“我还没超速呢，就搞这么大阵仗？”

    罗骐面无表情地站在警车旁，和和气气地说：“秦小爷，我们将军有请。”

    青年失笑一声，猩红的舌尖舔了舔红润的嘴唇，搞这么大阵仗还用请这个字，要是他敢说一个不字，恐怕罗骐下一秒就要拿刀架他脖子上了。

    他手一摊，满不在乎地说：“走吧。”

    不管前路是刀山火海，既然人家用了“请”字，他总得给人家一个面子不是。

    一辆黑色红旗开进北京二环一处私密性很好的小区里，汽车停在楼下，罗骐率先下车，站在车门外又恭敬地说：“可以下车了。”

    青年迈着步子走下车，看着衣装整齐，一脸严肃的罗骐，他下意识将自己皮衣的袖口扣上了，“走吧。”

    罗骐领着他走进电梯，按下电梯按钮。

    电梯停在十二楼，门开之后，走廊里静悄悄一片，地面上升起的浓烟都在空中停滞了。

    这个小区都是单层一户，他们走出电梯，罗骐把房间门打开，房子里的墙壁都被打通了，只留几个承重柱，显得空间极大，房间里没有开灯，落地窗外挂着一轮圆月，白瓷地面折射着月光，照亮整个房间，墙上挂的白纱也隐在雾里，缥缈若仙境。

    若不是落地窗前坐着一个人，盘着腿正喝着喝茶，有了点人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太平间。

    苏天翊凤眸微抬，看了一眼来人，蒸腾的雾气将面部线条衬得模糊，他将手中的茶盏搁在茶盘上，殷红的嘴角勾起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秦小爷，礼数不周，您见谅。”

    嘴上说得好听，结果请人喝茶，客人还没到，自己就先喝上了，何止礼数不周，这分明是给客人一个下马威，不过想想也是，他苏天翊的魂魄不归地府管，而是隶属泰山身直接管辖，他当然不必对蒋寰客气。

    蒋寰是秦广王的儿子，在人间鬼混时，人送外号秦小爷，他是比苏天翊更早的京圈一大阔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