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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V: BE线 南柯(杰)

    

Part V: BE线 南柯(杰)



    番外2:南柯(杰)

    人死后会去哪里?

    盘膝坐在案台上的源小豆托着脸,望着小窗外振翅盘旋在山间的不知名鸟类打了个哈欠。

    她已经死掉有几年了。

    身后正在伏案工作签文件的男人是杀人凶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家伙曾经是她情有独钟的男友。

    忘了到底是窒息而亡,还是被折断了颈骨,总之死不瞑目。失去意识再恢复意识,就成了走路不用脚的灵体。

    她飘了,物理意义上的飘。

    不光违背了万有引力定律,就连唯物主义的世界观也被颠覆。

    在半空中眼睁睁看着杰的手轻轻一抹,将她尸体瞳孔扩散,盘据几缕血丝的眼睛阖上。细软的长发被打理整齐,不着寸缕的尸体被套上吊带白裙,再被塞进长着婴儿脸的rou虫嘴里。夺去她生命的双手在最开始还会细微颤抖,只一个闭眼再睁眼的深呼吸,往后便平稳了。

    说起来,她曾经很爱将侧脸窝在他手心里头,近乎迷恋那少许粗糙但温暖的触感。

    窸窣的衣料摩挲出极细微的声响,个别丑陋rou虫含糊不清的字符音,还有主导者慢慢不再沉重的呼吸......

    那时感觉整个过程如同一出荒诞的默剧,现在再回想起来心情也不剩多少波动。

    消磨一切愤恨与不满的罪魁祸首是漫长的时间与极致的孤独。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如果我没有答应和杰出去......如果我一开始就没有和杰在一起.......

    刚开始源小豆不缺愤懑,更不缺各种设想与自怨自艾,渐渐就顾不上了。

    约莫十步的距离是她与杰之间的极限。就算负隅顽抗地静止不动,一旦对方往前走,她就成了被无形绳子牵住的风筝,在空中身不由己地跟着几个咒灵一起飘荡。

    咒灵大多长得像幼稚园小孩捏坏的橡皮泥。

    她那时担惊受怕地混在里头,被挨着片衣角都要嗷嗷叫,一通折腾下来却发现这些迟钝玩意里压根没有能发现她的存在。高阶的要好些,会本能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偶尔冲着她的方向盯得她直发毛,不过结局都是作罢。

    世界变成了以“夏油杰”为主人公展开的电视连续剧,她是被强制安上的唯一观众。

    这算什么,被害者还得给杀人凶手当守护灵?

    飘在凶手后面的源小豆一度气愤到用此生听过最恶毒的词汇去唾骂,得不到回应的发泄很是自讨没趣。骂着骂着,她就没出息地哭了。单方面听见、看见、闻得到各种气味,却丧失了进食与睡眠的本能。

    《星际穿越》中游离在另一纬度的库珀可以推动书架,抱着希望反复尝试的小豆如果成功了,现在她就不会抱着膝与老松树枝丫上的大胖大眼瞪小眼。大胖是只很肥的松鼠,与蓬松毛发无关,是一年四季都不见瘦一圈的那种着实的肥。它看不见她,所以很放松地呆立在原地。

    没过一会儿,山林间长窄且崎岖的小道上出现了人影,是个爬梯爬得气喘吁吁的有钱老爷。

    又是赶着来送钱的肥羊。啊不,应该称作“猴子”。

    夏油杰把他们这种没有咒力的普通人统称“猴子”,她源小豆与他青梅竹马好些年头了,死得时候也被这么称呼,都不知是否该为他的一视同仁而道声好。每每想起来都觉得讽刺得很。正庆幸着自己还没丧失自嘲的兴致,源小豆对着大胖一阵龇牙咧嘴后被牵引力勾在杰身后出了屋子。

    大殿上拿着帕子不停抹汗的是方才在林道间爬梯的中年男人,他不正常地佝偻着腰,富态的身材活生生被压成了近球形。

    “我是佐井介绍来的......”

    哦哦哦,那个才二十几就秃了顶的佐井。

    “大概是半个月前,背上忽然感觉很沉重......”

    那么大一坨的丑东西趴肩上和你脸贴脸,可不得觉得重吗?

    听着旁人之间的对话,小豆也自娱自乐地附和几句,顺便发表下自己的看法。

    已经很久没人与她说话了。

    她学着还是人类时候的行为模式,踩空气踩着踩着就飘起来恍若未觉般继续老实地迈步子,坐得屁股都陷进窗框一半了也默默往上飘点,假装自己坐在上面。一日三餐按时占据餐桌空荡的那一角。偶尔吐槽下杰不动勺子盯着甜食发呆的习惯,不知道他想得是谁,反正不会是被他白睡了的猴子源小豆。原本在床上假寐,后来有了被杰夜里翻身直接穿过她整个魂体的惊悚经历,她就憋屈地改成睡地板。

    真是做鬼都委屈巴巴。

    生闷气却什么也做不了的小豆整个后半夜都蹲在床头柜上,颇为怨念地盯着男人睡不安稳的侧颜,最终学着羊驼的行为对着他愤愤tui了一口。

    殿前两个小女孩见中年人痛快地接受了贵到离谱的年费,熟练地搞起了入教流程。

    对方肩上的咒灵是不值一提的小货色,只要钱到位,坐在蒲团上的夏油动动手指,他手下的小鱼就会把这虾米玩意儿撕得稀碎。

    完全是暴利啊......

    看着人被当rou猪宰了还感恩戴德的模样,习以为常的小豆不免感觉有点失望。

    还是上次冲上来指着杰鼻子说要报警的大叔更有趣,杰当时维持不住假笑的样子看得她整个神清气爽,可惜太过分的寻衅者都死了。

    说他冷血,偏偏他对菜菜子与美美子不缺温情;说他温柔,可他把普通人弄死时眼都不眨。从前在医院会被住院部的小朋友包围起来的少年长成了随手剥夺人命的男人。她不知道的故事有可能是屠龙者终成恶龙,也可能是温柔的人到最后都想成为能够力挽狂澜,庇佑他人的神。

    可源小豆无法释怀,却也无法憎恶。

    她不是个身体康健的人,刚上小学那会儿持续高烧不退还带起了并发症,迷迷糊糊听见母亲少见地在与父亲发脾气,质问他为什么他们不能再要一个小的。生病是痛苦的事,照顾病人是会累积痛苦的事。

    “我倒是很喜欢照顾小豆,甜蜜的负担会把心填满,能够收获安全感也不错呢。”

    “......”

    话讲得有点恶心,但她难以抗拒少年即便笑眯眯也掩不住认真的动人神态。

    许多事情在发生之前,才会有思虑,才有足够充沛的情绪去幻想喜恶。

    人都会死这件事是既定的,事情发生之后里“事情”也成了无法更改,来不及等待泛滥多余的情绪消耗干净,就得先接受现实。经年累月过去,源小豆发现比起庞大复杂且矛盾的感情,死亡是件相对而言更好接受的事。

    与杰刚从朋友过渡到恋人,隔壁病房还在读幼儿园的小女孩天真地说,将来一定要给夏油哥哥当妻子。占有欲就是强到听两句童言都不乐意的她抢了小孩的零食,还冷言冷语把人惹哭了。而今菜菜子与美美子帮忙打理杰的生活日常,亲密到为他梳发整理衣着,种种行为都在往她底线上踩。

    骨灰都不知道漂流沉没去了哪,她对自己还心有留念这回事感到可笑至极。

    如若真的死透,又或是爱到心甘情愿被杀死也不怨恨,这样的极致倒是省事,偏偏她想念父母,思念自己还是人类的时光,连徘徊在学校附近的流浪猫都想过几轮。恨不得时光倒转,让年岁尚小的自己乖乖躺在病床上,不去折会让自己过敏的花,做这等太多吃力不讨好的事,认识这样一个人。

    太多爱憎与依赖糅杂到最后会成死结,时间往前蔓延,难解都留在过去,是都过去了但也仍是未解。

    随着盘星教的壮大,新年初始前来参拜(送钱)的人络绎不绝。有钱人的花样在头几年让小豆大开眼界,这两年又开始觉得没意思,用杰充满嫌弃意味的话语来讲应当是“漫山遍野都是吵闹的猴子,闹得人不得消停。”

    她在能活动的小小范围里转了几圈,伏在矮桌上打发时间。弥漫着檀香的殿内袅袅烟气氤氲,数不清多少信徒拜叩过去。眉目间流露出少许不耐的夏油教主已经将坐姿调整成单边屈膝的侧躺,细柳般的刘海垂在撑脸的手边。长眉细眼与奇异的宽耳垂,极富古典韵味的面容与殿堂庙宇的装潢相得益彰,不睁开盛满冷漠的眼,这副皮相足够唬人。

    早晨旭日初升时,源小豆同他一并站在镜子前,她定格在了离世年岁的少女模样,个子小手脚都小,挨着已经长成成熟男人的杰难免不伦不类。而今,她从桌前挪到他身前,细细打量过后发现自己快不记得旧年这人也曾拥有过对周围人的善意与对生活的热枕。

    泄气地在男人腹前空荡地方缩成一团,她跟着眯眼休养生息,眼皮一沾一沾,瞧着薄雾般的烟气在视野里变幻得愈发朦胧。

    “小豆,小豆......”

    湿热的气息覆在耳际,明明听见自己的名字,眼皮却重逾千斤。肌肤相亲的体感是久违的熟悉,源小豆迷迷糊糊往后窝了窝与身后拥着她的人贴得更紧。

    片刻过去,她冷不丁清醒过来,猛地睁眼坐起身。

    习习和风吹起窗帘一角,透过窗往外头看,是个与冬末阴霾截然相反的大晴天。早就腻味的单件白裙不翼而飞,身上不着寸缕,不知何时恢复的触觉与感知让她的心脏漏了一拍,摸着手下床单久久回不来神。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身后的人把手臂圈上来,将她搂进怀里又倒回了软绵绵的床榻。声音带着清晨初醒特有的沙哑质感,她听过太多次,熟悉程度胜过早晨八点的广播电台。

    “噩梦......?”

    怔愣着跟着重复过一遍,小豆转过身抵住对方胸膛,有了心理准备再抬头,瞧见杰的面容并不感到多意外。

    半长黑发零散在锁骨附近,狭长双眼弯起柔和的弧度朝她露了笑,面对她不友善的注视,还有闲心把她的手捉起来放在唇边亲一亲。全然放松的姿态大幅削减了成熟男人的锋锐感,分明是同一张脸,给人的感觉却不尽相同。

    这又是什么邪教头子的新型骗局?

    呆毛僵立在脑袋顶,警惕心骤然暴涨的小豆杏眸圆瞪,秉着不为美色所惑的原则,一把卷起被子连滚带爬地落地。握着实物的力道来不及调整好,整颗豆摔了个倒栽葱,闷在被里头再挣出来,乱发底下一张不知是羞耻红还是憋红的小脸。

    “看来我在梦里把我们小豆惹急了。”说着俯身捞她的杰眼中笑意止不住倾泻。

    米色睡裤松松垮垮挂在这人跨边,约莫是里头没穿,半露着两边人鱼线往深了去,透出惹人浮想联翩的隐晦色气。视线艰难从那移开的小豆打掉他伸过来的手,往后挪挪盯着他一举一动,戒备不减分毫。

    “今天要去店里试礼服,可不能再磨磨蹭蹭咯。”给予提醒的人从床下摸出手机给她递去,待她接过后低头将及肩的黑发挽成简单的髻。

    亮起的手机屏幕日期显示已是春三月,壁纸与手机吊坠都是她喜欢的款式,通话记录中母亲的号码排在第二位,通话时间恰好是昨天晚上。

    “小豆?”

    被凑近的呼唤打断思绪,小豆仍旧是一副云里雾里的困惑神情,她迟疑几秒后握紧手机后试探着问:“礼服?什么礼服?”

    站在衣柜前的夏油闻言手上动作顿住,回头冲地上只露个脑袋的小姑娘笑得分外“核善”。

    半个小时过去,从头到脚被打理齐整的鸡崽豆坐在副驾驶,在她旁边把控着方向盘的杰留意着前方路况与红绿灯,仿佛看不见街边趴在人身上扭来扭去的咒灵。

    “杰,你看不见吗?”

    小豆指着街边人群,视线却流连在闻言看过去的人脸上,生怕漏看了一丝一毫的不对劲。然而,捕捉到的只有寻常的困惑之色。绿灯转红,一瓶已经拧开的瓶装水贴到她表情严肃的小脸上,眉眼秀致的男人笑笑反问道:“是有认识的人吗?”

    “没什么......”

    慢吞吞地吐出回应,小豆接过水仰头小口小口地往下咽,情绪的紧绷让口舌发干,绿灯再亮起时,一瓶水仅剩了半。

    目的地是婚纱店。

    变成了诸如鬼魂灵体一类的存在,还会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类那样做梦吗?小豆不知道,但被杰牢牢牵着手一同踏进去时像极了一场旧时好梦。

    独自站在试衣间内,她盯着手机上母亲的电话号码迟迟没有按下。挂在墙上的纯白婚纱有着前短后长的裙摆,半透明的蕾丝上浮着枝蔓般的绣纹,高腰的俏丽款式很适合她这种矮个子。店内堂皇的灯光投射进来,从上至下,将它照耀得美轮美奂。

    果然是一场梦吧......

    长而重的叹气声惊动了门外等待的店员,门板被轻叩的声响传进来,紧接着是礼貌的问候:“源小姐,需要帮忙吗?”

    “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好......”

    这会儿讲这话明显是低估了这份美丽的繁琐,很快喘着气的小脑袋探出来改口道:“能麻烦您帮我拉一下背后的拉链吗?”店内一条龙式的周到服务让她从头到脚精致到了头发丝儿,双层纱披在头上,视野变成影影绰绰的朦胧。

    镜子里此刻映出来的模样是时间没有停滞,一直往前走到现在的自己吗?

    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镜面,出门前梳洗还搞不清楚情况只匆匆瞥过几眼,源小豆在店员的夸赞声中有点害羞地露出自己对松鼠练久了的笑容。

    弧度生硬,好在有张好脸撑着。

    高跟鞋是高中生源小豆没有踩过的高度,店员小姐善解人意地扶着她在内间走了几回,直到适应得差不多才扶着她踏上有一束明炽灯光笼罩的圆台。

    白帘缓缓拉开,她本以为不会再波动的情绪终于又扯住了心弦,把她的心脏也跟着一点一点提了上去。

    并不是爱意新生,也不是陈旧的情意从痂痕上如血珠般凝起,而是一种遗憾与圆满交织而衍生的惆怅。好比幼时某个周末母亲承诺带她去迪士尼,却一直没有去成,长大后的一天,母亲突然把迪士尼的票递到她面前说:“小豆不是很想和mama去迪士尼吗?”

    最炽盛的渴望在失望中已然消退,攥着裙摆薄纱的手在这一瞬间悄然松开。

    “小豆......?”

    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色镇住,念过她的名,杰立在原地盯着她不发一言。

    沉默蔓延到店员小姐都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一身纯白西装的他遽然莞尔,上前掀起遮住她面容的白纱,捉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我的小豆真漂亮。”

    一个圆台稍微调整了两人的身高差,亲昵地在她侧颊落下一吻,夸奖同时修长的手指也穿进她的指缝将小手包了起来。读懂氛围的店员小姐与男同事安静退到听不见话声的位置,将空间暂时留给彼此额头轻抵的男女诉说爱语,平复心情。殊不知小豆渐渐敛住笑容,好似不适应这台上亮堂堂的灯光般垂下眼眸,细声低语了一句:“杰......你觉得你什么时候会有想要杀了我的念头?”

    一字肩的领口将她平直的肩与精巧的锁骨完全暴露出来,欣赏的目光停驻在她脆弱白皙的细颈,被点名的人一双细长狐狸眼弯出笑弧,轻巧反问回来:“怎么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他那模样很英俊,一袭意式宽肩收腰的西装,把平日包裹在宽松衣物里的好身材勾勒出来。半长发被打理整齐,发尾扫在肩颈,侧边一绺刘海倒是分毫未改。

    就算这样,也比穿着假模假样的袈裟,踩着草鞋的打扮好看多了。

    腹诽过几秒,小豆极富生机的可爱脸蛋被指节轻蹭过。

    被她定定注视着的杰再没有顾左右而言他,沉声轻言道:“大概是,清楚自己将来无法再拥有小豆,但也不想让别人拥有的时候。”

    “很遗憾,在这方面我可没有那么慷慨哦。”

    附在耳畔的气息转瞬即逝,他睁眼眯眼的速度也是如此。方才还像一尊被废弃在陈旧美术教室里的静默雕塑,转眼恢复了一贯的笑容,亲密地揉着她的手心,又换到别个话题:“要尝试下别的款式吗?喜欢就都试试吧。”

    连着几年的白天与黑夜,不论愿与不愿,她都在注视着眼前这个人。垂眼挑眉轻拂袖,一举一动对她来说都太过清楚明了。视线落在交握的手上,小豆摇摇头,挤出一丝笑还是拒绝了:“试婚纱太累了,还是改天再来吧。”

    是从哪一刻开始换了内芯?

    大概是白帘被拉开,她的心绪正纷乱的一刻。

    与她分开上高中后,杰不再事事都说与她听,更多时候都是安静抱着她轻轻揉她绵软的手心,似乎这样就能将思虑与压力分散出去少许。

    他从前不是没有占有欲,只是越到后头越旺盛。

    仿佛陷入了难以挣脱的矛盾,不论亲吻还是拥抱牵手,哄她的话很温柔,举止间的侵略性却不再控制,也不再掩饰。

    不明白这个梦是怎么一回事,但......

    “梦很好,可我已经过了爱做梦的年纪了。”

    驻足在婚纱店门外,小豆说完便松开身边人的手往旁边退了一步。

    这或许是单纯的梦境,也可能是某个时空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源小豆与夏油杰正在经历的甜蜜。诚然,她幻想过,也渴望过。可惜再快乐也是偷来的时光,所有的一切都不属于她这个躯壳成灰,只剩灵体飘荡的源小豆。

    梦既然弃了,人便要醒了。

    她的身影慢慢消弭于渐起的薄雾中,被留在原地的夏油杰环顾四周跟着一起消失的建筑与人群。回头看着婚纱店也消散,想起娇小的恋人头纱被自己撩起时睁大眼睛瞧他的可爱模样,他低头露出真切的温柔笑容,跟着感叹道:“是啊,是个很好的梦......”

    心事繁重时多梦。

    小豆在他梦里出现的次数不少,种种甜蜜过往与臆想不断浮现,最终都归于她生机流逝殆尽的一幕,重复着深深刻在心底。睁眼醒来时天上已经开始慢悠悠地落雪,密密墨绿的松针上沾着点滴白雪,昏鸦沙哑的叫声在深山密林间徘徊。

    殿前还有人在跪拜叩首,金银玉器与古董钱财被人以最直白的方式展示出来。

    将手揣在宽袖中的杰起身行至窗缘,瞧着窗外惨淡的景,又想起小恋人眸光清澈的双眼。

    噩梦难熬,美梦又何尝不是呢?

    他收起眼中残存的温和,淡淡地对外嘱咐了一声:“今日就到这吧。”

    伏在桌案上的小豆睁开眼就听着这一句。

    殿里香插底下盛灰的金碟已积满了灰烬,一线细细的香燃到尽头,只剩一缕轻烟散了开来。她眉头蹙起,也不知自己这一炷香的时间做了什么,只觉头脑浑噩,心里头也古怪。

    莫不是连灵体都要消散了吧......

    匪夷所思地在空中踩了一段,险些穿了柱子。

    小豆挠挠后脑勺,想到应该没有比现在更惨的遭遇,惴惴的心又平歇了。

    (南柯一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