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坦白

    转眼到了九月下，脚上的绷带已经拆了。还记得当时莫姐带着小型电锯上门时直接把我吓破了胆，以为但丁比我想象中的更快腻烦了我叫莫姐解决后患。

    直到被但丁死死摁在椅子上咬牙切齿解释道是拆绷带不是杀我才冷静下来。

    电锯迅如疾风落下，伴随我的惨叫一路沿下劈开石膏，就在短短几秒间背后被冷汗完全浸透了，我惊魂未定的如木偶瘫坐在轮椅上。

    之后这件事作为把柄被但丁时不时拿来取笑我。当脚能重新踏地的时候，我觉得被取笑也不过如此，没什么比健康的身体更令人感到幸运了。

    一睁开眼，反射性拿起旁边的砖头手机看看时间，当看到日历上显示的时间，莫名感到烦躁，今天是我的生日。打开门出去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安安静静的环境中仿佛掉了一根针都能听见。

    但丁会记得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天色由明转暗，我做晚饭途中却接到了但丁电话，这是他第一次告诉我不回来吃饭。我捏着手机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不知怎的感到一股不安扑面而来。他在外面应酬，一直呆在酒吧，不知是否身边有女性。

    十分泄气，顿时连做饭都打不起精神，幸好只做了一两道菜，将就吃吧。

    即使习惯了没人记住自己的生日，每年还是无端端对生日这天升起期盼，实际我很羡慕那些能与朋友一起去外面的庆生的人，想象中气球挂满墙，捧着精致蛋糕大家一起留影纪念。活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经历过。

    心中想着等但丁回来冲他发顿脾气，又明白我这个身份居然敢对他发脾气，是否真的被宠坏了，那个恶魔只要不揍我就好，其余就别无所求。但是难得今天生日，我不甘心。和从前一样的过法让委屈席卷胸口。

    无论怎样也得不到爱和关注，莫名其妙的期待别人主动，但又无法控制去怨恨别人没义务记住自己生日的失落。矛盾综合体的我颓然坐在沙发上发呆，将从小到大的经历都细细梳理一遍，对游戏没有兴趣，也没有书可以打发时间，手机联络人只有但丁，好孤独，回想起读大学兼职的时候，独自一人伫立在夜晚车水马龙的马街道上，环视两侧的摩天大楼窗户里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幻想过我是否真有机会能住进去，有个温暖的家庭。

    那个愿望是呈数百倍的实现了，我现在拥有了别墅，长相好的男人，但是这份关系就是那么不对劲，是随时会失去，是别人兴趣使然施舍而来的。

    好可悲，好想哭。

    “嗯？jiejie又那么晚没睡啊，在等我吗？”

    背后传来但丁的声音，我吃了一惊，慌忙抬头看向电视游戏主页右下角显示的时间，原来不知不觉到了深夜，我的生日就这样离开了。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今天是我生日，但丁，我从来没有过过那么憋屈的生日，连外面也不能出去。”

    “什么？今天是你生日吗？”他随手把衣服搭在沙发后背，似乎也很吃惊。

    “你都不惜一切代价把我弄到身边了，我生日这种事也会忘？有点讽刺吧。”

    他思索一会，眉头顿时松懈：“酒吧太忙了，所以我忘了，jiejie生气了？”

    我有气无力的依靠楼梯栏杆：“你知道我从来都是心直口快的人，一整天都在屋子里，玩游戏玩游戏，除了玩游戏我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甚至产生了可怕的自我厌恶，像个废物一样。说真的，我觉得你快成功了，我现在窝火到想要把这个房间全部破坏。”

    “只是个生日而已，明天给你补上，要什么礼物呢？只要我能满足的都可以买给你。”

    我抬起眼，讽刺一笑：“我想出去。”

    “除了这个不行，”他双手插兜吊儿郎当：“还想要出去，这个念头怎么就放不下啊。jiejie你想想看，住着豪华别墅要什么都应有尽有，不用上班，只需要玩游戏，做做饭，有零用钱花有保姆服侍，说实话我真觉得你不知好歹。要换做是其他人都巴不得黏上来了。”

    “……”心里堵得慌，他说的话语非常现实，但我要认同恰恰证明真的堕落了，刚才差点就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转身上楼回到卧室，卧室一直都有个落地窗大阳台，平时我不太涉足，今天没理由的觉得气氛更加窒息，于是拉开落地窗趴在栏杆上眺望围墙外一望无际的海景。夜风一根根吹开头发，有的发丝太长反而黏到脸上。

    可以的话真想剃光头，什么都看着心烦，把脸上发丝往后一甩了之，继续压抑自己的心烦意乱。

    “说了明天给你补，居然还有胆子对我甩脸色。”

    一股大力从后方压着我的脖子，我要是没有扶稳栏杆，直接翻下去不死起码也是断条腿。

    “住手！不要搞这种事！”我心惊胆颤的回身阻止他的动作，此刻不仅要阻止情绪暴走还要哄着他，真的由衷感到心累：“那今天我的生日，明天补给我就好了，现在我提个小小的生日要求可以吗？”

    “说。”

    “反正你也把我摸透了，我现在想哭，我就哭一会，一小会，不是悲天悯人，只是单纯的情绪发泄。”

    他露出复杂的神色，我猜想他是不是嫌弃女人麻烦，大概就是这样，最好给他打个预防针：“不用你哄，你要看着我哭也行，别出声就好。”

    成年人的情绪崩溃不是小朋友那样肆意大哭大闹，发泄完了睡一觉就好。尤其像我这种好面子之人，就是哭也是小声的抽泣，断断续续不尽兴，所以基本有什么令自己难受的事，我哭是哭过了，心里的感觉只不过演变成疤痕，无法消散。

    但丁就静静站在我面前注视我。

    “你知道吗？我把你和我家里人重叠了，不自觉把期望也一样放到了你身上。但你没有记住我的生日，我马上陷入了自己的感情漩涡。我的生日家里人总是忘记，我次次提到我的生日他们只会让我感激母亲的痛苦，大人的不易，我其实只想高高兴兴得到一句生日快乐。我之所以养成心直口快的性格，就是从前一段感情和家人相处间学会的，我不说出口别人永远不会知道我的想法。但我虽然谨慎选择了唯一几个我觉得能交心的朋友，还是被你用金钱从他们嘴里哄骗出很多我的情报，啊，我被背叛的那一瞬间真的快死了，那种痛和背叛我的初恋不相上下。你让我在陌生人面前丢脸，当时我的确觉得面子受损，可回想起来感觉好轻松，你帮我识别出垃圾人意外的也是件好事。”

    “而且我现在很动摇，你把我囚禁于此我竟然也觉得不错。我都能想到没有你的今天，我也是孤苦伶仃上一天班然后呆在自己出租屋里给自己买个蛋糕自己唱生日歌，然后咒骂命运，埋怨自己不努力，日复一日像工蜂一样，被压榨到死。”

    “我开始认同你说我是废物，没有努力的目标真的在堕落。你把我身上社会责任枷锁一去掉，似乎就有侍宠而娇的欲望在膨大。但是我找不出方法来对抗你，和你打一架给你虐个半死至少让我觉得我还是有志气的，天天喊着出去的口号应该是自欺欺人。但是我真的堕落就你会放弃我，但丁，你看上的是会反抗的我，是兴趣。根据你的行为我推出来的。”

    我抹掉眼角的眼泪：“答案是你依然只是对我有执念。就像得不到玩具的小孩，费尽心机抢到手了，过了一段时间腻了就丢，不会去管玩具是否有损伤，被抢玩具的孩子有多伤心。”

    他依然不发一语。

    这些话已经在我心中酝酿许久，难得开诚布公，就一股脑全倒了出来：“但是你想想我这边多害怕，我不知道你的家庭背景，就只能呆在这个别墅里。为什么一直嚷要出去，是因为我不确定你腻了我之后我会有什么下场。但丁，你告诉我哪天你腻我了，我会被卖器官，卖血，还是仅仅把我赶出去？我怕死啊，但是我也不想你两边都不放手，最后商业联姻还拽着我不放让我生个孩子继续拴住我，这很自私。”

    “我和你说了很久我有感情洁癖，因为我就想被偏爱，只能是我，必须是我。在我心中爱情是圣洁的，我有高道德感，确认关系就不会乱玩。我为什么爱面子，一直得不到尊重还在努力也正是我想被尊重，被偏爱。但丁你能做到吗？你能不去商业联姻一辈子不腻我和我这个穷鬼结婚？”

    “还是说你只需要身体在一起就好，可是我不愿意，甚至最厌恶这种事。我逐渐控制不住自己被你吸引，但不想被你玩弄到死，给我个回答吧。”

    我期望得从他的脸看到动摇，然而他只是摇摇头，无奈的笑了：“jiejie，我是真的不懂感情这种事。好麻烦，我做生意都没觉得感情这种事情这么麻烦。你就不能好好和我呆一起吗？”

    嗯，果然对牛弹琴，病人无法共情。

    “那我今天生日，只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做生日礼物。”

    “你要结婚，或者腻了我请完好无损放我离开，我不会回来打扰你。”

    “我做不到，不会放开你的。”

    “但你又不爱我，甚至要商业联姻，我不要共侍一夫。”我愤怒得声音都变了形：“不会考虑别人想法至少别伤害我这类重情重义的人！”

    “不要！”

    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摧毁至今一直在支撑我的信仰，简直说不通，我虚脱的后靠在栏杆上。

    “答应我吧，那至少，至少，你腻了我就放我安安全全的走。如果你碰了其他女人我拒绝你也不要抱怨，我提醒过你了。”

    “嗯，这个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