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为何那样番外三

    对症下药是解决病痛的关键。

    前提是，能够去除药物中的毒性，又能将药伪装成糖丸亲自喂下去，否则不愿意吃药的病人会加重病情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砂金向来是不遵医嘱的。

    即使他明白自己对寻的感情过于病态，求爱方式也离谱得不行，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被拿捏了责任心的寻一定会留在他身边。

    如果不是寻对金钱不感兴趣，砂金绝对会把奢侈品店和古董拍卖会给席卷一空，以讨寻的欢心。

    砂金能做的，就是像戚风蛋糕对黑森林切片做的一样，在寻面前表露自己的脆弱和无助，引诱寻留下来保护他。

    明明寻说了一直看着他吧？他所求的赔偿只是让寻永远看着他，又有什么不可理喻？

    示弱，砂金尤其擅长。

    他特意伪装出的鲜丽外壳叫不少以貌取人的蠢货吃尽苦头。

    但他不会对寻那么做，他一定会布置一个柔软的、铺满昂贵丝绸和天鹅绒的陷阱，然后把他的猎物好好锁在身边。

    寻回来后看到的便是笑容甜蜜却又充满了危险的砂金。

    寻哪里知道砂金想要展开针对自己的狩猎呢？他甚至一点也不怀疑砂金的问询是不是在套话，没几下就把自己这些天都做了什么、遇到了哪些人给抖出来了。

    “拉帝奥误以为我是你在梦里制造的幻影，幸好有星作证。”

    为什么叫他们叫得那么亲密？砂金不开心，他无视寻只是正常叫朋友名字的事实，对执行计划更坚定了。

    “我在路上遇到了那位假面愚者……”寻想起花火对砂金的那番描述，“虽然她给了很多情报，但我做不到替你原谅她之前的话，下次我一定会把她带来这，让她当面道歉。”

    原本酸得冒泡的砂金瞬间被哄好了，他笑眯眯的，看起来和戚风蛋糕像极了，甜蜜又可爱，“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会不是呢？”寻有些生气了。

    砂金见状立马答应。寻这才缓和脸色，问砂金度假期间玩得怎么样。

    糟糕透顶。

    “还不错。”砂金撒谎道，笑着编了几个半真半假的故事。

    “那就好，看来虚无之力没有影响到你。”

    “嗯，过几天我们就能回家了。”砂金不太想说冷冰冰的星球名字，而是故意称呼那栋别墅为家。

    就算从前不是，有了寻和猫猫糕以后也是了。

    寻承认自己因砂金的话而不受控制的高兴起来，但……

    “我们就在匹诺康尼分开吧。”寻说。

    砂金只听到一阵耳鸣声，整个人像被无形巨浪切成了两半，理性的他在思考寻说出这番话的用意、思考该如何挽回，感性的他在愤怒。

    他骗我…！他骗了我！他果然还是要走！

    “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砂金神情哀切，“我不会再犯！绝不会有下一次！你原谅我吧！寻，你原谅我！”

    寻的态度有所动摇，但很快坚定起来：“你知道我是鬼魂，留在你身边会对你造成伤害。你现在过得很好，我不该再打扰你。”

    “黄泉小姐可以让我与吊坠分离。我会待在匹诺康尼，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他想要的难道只是看见寻就足够了吗？怎么可能！

    砂金看着寻，神情恍惚，像是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幻想中。

    “你也不要我……”砂金的眼泪一滴滴掉下，很快弄湿了华贵的衣裳。

    为什么吊坠不能将寻给锁起来呢？

    寻果然慌了，砂金的泪水更是让他难以进行思考：“我们还是朋友，并没有绝交！”

    寻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动摇，他想起戚风蛋糕，那只以砂金为原型的小点心猫猫，黑森林切片不在视线中时戚风蛋糕能立马哭成泪猫，焦急地呼唤同伴。

    他在卡卡瓦夏心中也这么重要吗……？

    “你先别哭……”寻没了一开始的坚定气势，拿过纸巾轻轻地帮砂金擦眼泪。

    砂金没有回应，看起来仍然沉湎于伤心中。

    ——能囚禁鬼魂的奇物怎么还没送来？砂金冷静地想到。

    寻看砂金只流泪不说话，愧疚感更强了。

    过去陪伴卡卡瓦夏的人只剩下了他，如今也只有他记得“卡卡瓦夏”，知道他要走，卡卡瓦夏肯定会很难过的。

    而且……卡卡瓦夏进入公司后不但替他报仇，还执着于当年他说的那句话。

    或许，他在卡卡瓦夏心里确实比较特别？

    因为当年他推开了卡卡瓦夏吗？

    “我当初，并不是想挟恩图报才救你。”寻认真解释道，他知道这句话再突兀砂金也听的明白。

    寻：“我只是觉得，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死去，我希望那人是我。”

    砂金紧紧攥拳，如果他没将母亲的遗物时刻戴在身上，没有那枚护身符，寻当初就会……

    寻怎么能对他这么残忍？为什么要对他说出这番话？！

    他怎么可能放手……！

    “我在你身边叨扰许久，甚至、甚至没经过你同意就到你的梦里。这次匹诺康尼之行还看完了你的过去……”

    寻越说越心虚。

    “这太冒犯了。加上，你的身体一直没养好说不定是受我影响……还是趁早请黄泉小姐切断我与吊坠的联系吧。”

    “你看完了我的过去啊……”砂金轻声说，他的眼睛在流泪嘴角却上扬，怎么看怎么奇怪，简直是在逼自己笑出来一样。

    寻更加内疚，他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提议分开？卡卡瓦夏说到“回家”时明明那么高兴，是他把卡卡瓦夏惹哭了。

    “对，这笔账也得算。作为交换我也会展现我的全部。”

    要不然，等看完了之后就和卡卡瓦夏想想其他方法吧？说不定有能让人类与幽灵共存的奇物呢？

    而且卡卡瓦夏反应这么大，要是导致原本有所好转的厌食和失眠加重了怎么办？

    ——如果卡卡瓦夏还需要他的照顾，他一定会留下来的。寻下定决心。

    “那就现在吧。”

    再拖一会儿，只要奇物到了，寻就走不了了。

    寻没有立刻拉砂金入梦，而是拿热毛巾给砂金敷眼睛。为了避免砂金的过激症状更严重，寻让小机器人去拿的毛巾。

    我不会放手的。砂金右手紧紧抓住寻的衣摆，闭上眼睛看不见寻让他不安，他必须时刻确认寻在自己身边。

    “睡吧。”寻又唱起埃维金人的歌。

    在梦中，砂金看到了寻的一生。

    作为被寄予厚望的家族长子，寻三岁就开启了正式学习，一天要学上八小时不说，全年无休，还得参加晚宴去应付糟糕卑鄙的大人，更糟糕的是父母对他没有半句关心。

    砂金攥紧拳头，他想起寻被刺杀的案件不但有市场开拓部的手笔，还有寻那位亲身父亲的参与。

    一群人渣败类！

    寻的未来明明一片光明！就因为他掌握了市场开拓部种族屠杀的证据，就因为他成功地推动了一场变革，他就遭到了杀害！

    在寻孤独地躲进书房阅读时，砂金坐在他身边，假装自己能够陪伴他，回应寻的自言自语。他也为能占夺寻的过去而开心。

    他们从书中看到了仙舟联盟，看到了一个抗争了千百年不公、没有奴隶的文明，寻的眼神霎时变了，就像种子找到了能够扎根的土地。

    所以寻才会为自己取仙舟名，甚至未来前往仙舟学习。砂金的困惑得到解答，意识到只有自己知晓这个秘密，他为之窃喜。

    只有公馆里的奴隶们会关心小少爷，负责下午茶的男奴会在给少爷的饼干和红茶里多放一点糖，女奴则把少爷的衣服熨烫得再整齐柔软一些。

    那些奴隶什么也没做错，寻也没有表现出特殊照顾，但他们还是被丢到森林里，充当贵族狩猎玩乐时的猎物。

    寻当然去请求了自己的父母，却被申饬，被冠以“不通贵族礼仪”的罪名锁在房间。

    从未得到过父母关爱的寻很快接受自己并不被爱的事实，他利用一切可以使用的方法，尝试去拯救那些奴隶。他联系上潜藏在公馆的抵抗组织成员，开始与他们合作。

    有了地图和防卫布置图，不少奴隶被救走，甚至有几名罪恶滔天的贵族死在袭击中。

    寻看着远处的火光，似乎做下了某种决定——他要为自己的理想倾尽所有。

    砂金看着寻。

    寻的眼神从未变过，坚定而充满力量。

    [这个世界将不再有奴隶……]稚嫩的小少爷立下宏愿。

    砂金大为触动，明知道这只是梦，他还是认真地对寻说：“会有那么一天的，你做到了。”

    你就拯救了我啊……

    禁闭结束的寻也将自己伪装成了“一名真正的贵族”，他展现自己的天赋，为自己掠取更多资源，在他的资助下南方抵抗组织发展更为顺利。

    后来寻的母亲生病了，尽管两人关系恶劣，寻还是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细致地照顾着自己的母亲。

    寻还是那样温柔……不管是谁，他都会施以援手。砂金叹息着想。

    所以他才生出卑劣的心思，试图让太阳偏爱他一人。

    [母亲，您今日觉得如何。]

    [你这蠢钝无知的幼童！]瘦骨嶙峋的女人瞪视着子嗣，[你还是没有成为真正的贵族！]

    [我要走我自己的路。]寻平静回应，用毛巾擦拭母亲苍白的手。

    [他们不会感激你。]

    寻顿住了，他设想过自己的失败，毕竟一个被关在古宅中的孩子不能直接参与到抵抗组织的运行中，计划成功率低下，被发现也属合理。他只是没想到，母亲竟然没有杀了他。

    作为一名贵族，母亲当然也厌恶那些意图反抗贵族统治的“贱民”，曾经还将十二名革命者吊在城墙上以儆效尤。

    [你的存在…你的存在就是我被夺走权柄、沦落到后宅卖笑卖身的证明！]女人情绪激动，咳嗽声沉闷而压抑。

    [可是你知道如何向贵族复仇，你是天生的刺客。]女人又疯癫地笑了。

    [他还有一个儿子，你也得杀了那个私生子！你要把他们都杀了！]

    [世间的一切不义才是我的复仇对象。]寻平静答道。

    女人忽然没了兴趣，躺在床上冷冷看着寻，[想要的情报已经拿到了，你滚吧。]

    [我想要的是母亲的爵位。]

    女人面容狰狞，急促呼吸着，被病痛折磨到能看见骨头的身体被带动着活动，看起来像个怪物在临死挣揣。

    [墓碑上只会有母亲自己的名字，而不是谁的夫人。]寻给出了他的筹码。

    [你想让我也变成自由人？]女人嘲笑着孩子的天真，[不要以为看了几本书就能颠覆世界了！我们都是公司的棋子，都是市场开拓部的一条狗！]

    女人最后死于自杀，她挣扎着梳理好自己的黑色长发，用心爱的匕首刺入心脏，就像那些被她杀死的奴隶和革命者一样。

    寻的父亲啧啧称奇，不知道一个病入膏肓的女人是如何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竟然自杀成功了。

    依照母亲的遗嘱，寻继承了她的爵位和财富，寻的父亲行使监护权，夺走了大半财产，但寻已经得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忠诚的侍者。

    [我很抱歉……]寻看着母亲的墓碑，[母亲，明明你那样憎恨我，我居然觉得您的复仇……有一分是因为爱我。]

    [如果真的有人爱我就好了。]

    “我会爱你。”砂金温柔地说，毫不担心寻被吓跑。

    算算时间，他要的奇物已经送到了。

    只要寻一直留在他身边，他会永远爱着寻的，即便是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但寻怎么可能不被吓到呢？梦境世界像被打碎的玻璃一样布满裂纹，随时有破灭的风险。

    砂金只是轻轻地问：“你说过要向我展现一切，你要食言吗？”

    也不知道寻用什么话说服了自己，总之梦境又恢复如前。

    那个雨天的消沉模样再没出现在寻身上，他按部就班地考进第一真理大学，去学习更多理论知识，积极地展现价值去换取和公司高层谈话的机会。

    最后，寻向战略投资部提交了一份申请。

    砂金看到了翡翠。

    寻以自己为筹码，换取星球的革新。

    怪不得寻在知道由战略投资部处理星球资产后那样喜悦……

    如果没有那场刺杀，寻也会成为公司的一员，他会让母星变成寰宇中不可忽视的夺目珍品。

    他们……或许会以更合适的方式走到一起……

    [你拥有比那颗星球更加高昂的价值。]翡翠轻点酒杯，[却同意与我达成如此不公平的交易……]

    [希望与理想都是无价的。]寻主动为翡翠添酒，[感谢您的帮助，慈玉女士。]

    [你想要的未来，我会给你。]

    [战略投资部会处理好那场突如其来的银链风暴，在天灾之后，你的母星将迎来新的秩序。]

    寻只是一个从未踏上任何命途的普通人，却比母星真正的执政者更在乎星球的未来。

    如果没有寻，那颗早已被压榨干净的星球恐怕就会毁灭于银链风暴中，贵族带着财产继续花天酒地，奴隶只能留下等死。

    寻从没说过这些事，翡翠也没有说过。

    现在砂金知道了这件事，他不可能放任不管，他会代替寻偿还所有债务。

    ——对了，得找个办法让寻成为他的丈夫，这样寻就更逃不掉了。

    从第一真理大学毕业后，寻赶回母星，明里暗里参与反蓄奴制活动。

    砂金知道，寻的生命正在倒计时。

    尤其是在遇见还是奴隶的卡卡瓦夏之后，寻只剩下了两年。

    “可以了……停下……”砂金深深呼吸，“不要让我再看你被刺杀时的样子了。”

    “……”

    寻沉默地与砂金对视。

    “我那天希望你能忘记我，好好活下去。”寻不太敢看砂金的表情，就算迟钝如他，也能在听到砂金的告白之后迅速发现叫他胆颤的真相。

    花火小姐说的“白月光挚爱”还真的指他啊……他还以为是指砂金把玩的筹码……

    “是我让你那么痛苦……”

    寻想起砂金进入公司后不停赌命的日子，砂金的心就像被戳破的气球，无论投入多少份快乐，也很快会流逝得一干二净。

    “你真的不打算忘记我吗？”

    “忘了你？”砂金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他想，自己可真是演技高超，寻竟然一直没发现他的本性，明明戚风蛋糕已经展现出了他极端的那一面，寻却不以为然。

    寻就那样坚信他始终是个好孩子？

    信任猎杀者的猎物……呵呵……他不会放过这个良机……

    “有谁能忘记驱散黑暗的太阳？”砂金反问道。

    “可是——”

    “你知道我的心意，回复呢？”砂金打断寻的解释，态度变得咄咄逼人，这是他在谈判时管用的手段。

    “对不起。”

    果然，在看到他的真面目后，寻绝对会远离他。

    没关系，没关系……

    就算寻拒绝他，那又如何呢？

    只要束缚魂灵的奇物还在他手里，寻就永远也不能离开他，永远！

    “…你还愿意带我回家吗？”寻小心翼翼地问，他总觉得自己要是再说慢一点会发生很恐怖的事。

    砂金脑海中那些疯狂的想法被按下暂停键，他殊丽的双瞳重新焕发光彩。

    “我就知道，寻是不会不负责任的。”被触发概率低到兆亿分之一的惊喜砸中，砂金的声音也变得轻飘飘，像棉花糖般甜蜜。

    “我会带你回家的，我会永远爱你。”砂金笑着上前紧紧抱住寻。

    ——得找个机会开启奇物，他绝不能失去寻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