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罐子里的蝴蝶
玻璃罐子里的蝴蝶
沈雾白，你过得还好吗？ 我有些想你了。 —— “jiejie，你看我抓住了什么！” 五岁的沈雾白小心翼翼的在我面前摊开手掌，里面扑闪着一只蝴蝶。 我拿来玻璃罐子，让他把蝴蝶装在了里面。 蝴蝶扑闪着翅膀，在罐子里跌跌撞撞的飞来飞去。 那时年幼的我天真的以为，我给蝴蝶找到了一个家。 —— 没过多久，蝴蝶便枯死在了里面。 而我的弟弟，也在我追寻着他的影子和他一起玩闹时，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先天性心脏病？雾白这么小，怎么会患上这种病？” “肯定是你孕期里抽烟喝酒导致的，你那段时间里怀了我的孩子还日日泡在夜店里，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派人跟踪我？是啊！你是大忙人，每个月三十天你二十八天都在出差，难道你敢发誓，你和你那王秘书什么都没发生？” “我看就是你乱睡女人，jingzi质量差才导致雾白心脏病的！” “难道你是什么好货色？逼都被人睡烂了，要不是我娶你，你带着你那野种女儿恐怕此时还流落街头呢！” “你混蛋！” “好啊那就离婚啊，别过了！” “离就离！” 我静静的站在病房外，抱着玻璃罐子，里面是那只枯死的蝴蝶。 我想，蝴蝶应该是自由的。 我没能给它一个家，反而加速了它的死亡。 —— 我的弟弟病了，病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每天躺在充满消毒水味的房间里，恹恹地像没有了生气的布娃娃，可每次看到我时，苍白的脸上又满是笑容。 然后总是甜甜的叫着，“jiejie。” 我每天都会去看他。 带着路边采的鲜黄野菊花。 他问我，“jiejie，爸爸mama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我看着抽屉里放着的许多已经褪色枯萎的野菊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又问，“jiejie，那你会也不要我吗？” 原来他知道上个问题的答案。 我又将目光放在今日刚采下来还盛开着的野菊花上，笑的坚定：“不会，沈雾白和沈曼，要永远在一起。” —— 后来弟弟出院了，我和弟弟一起回了家。 但家里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空荡的房子里太大了，一到夜晚总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我每天都抱着我的弟弟，和他睡在一起。 他怕醒来我丢下他。 我怕醒来他离开我。 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 —— 家里很快来了一个女佣，她聪明能干，包圆了家里的一切事宜。 她每天都做好饭菜，整理房间，还会打理后花园，帮弟弟预约家庭医生上门定时检查身体，还有家庭教师等等…… 我的弟弟忽然变成了那被装在玻璃罐子里的蝴蝶，脆弱的，哪里也不能去。 他只能待在家里。 可悲的是，蝴蝶有扑闪的翅膀。 可他没有。 每天放学回到家时，我总能看到他准时守在二楼窗台前，笑着和我招手。 迎接我回家。 这个家里什么都变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 我的弟弟被困在玻璃罐子里时，我长大了。 十七岁的第一封情书是粉色的。 一个隔壁班的男孩托我们班的男孩偷偷放在了我的课桌里。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把夹杂着情书的课本一起带回了家。 只依稀记得，那天夜晚，沈雾白睡觉时，抱我抱的很紧。 好似要把我揉进他的骨子里一样。 —— 不记得从几岁起，跟在我身后的沈雾白不再乖巧的喊jiejie，而是乖巧的喊曼曼。 「曼曼，放学后不要在外面玩好吗，我在家里等你，你记得早些回家。」 「今天是圣诞节，好想和你一起出去堆雪人啊曼曼，可是我做不到。」 「医生说我可能活不过二十岁，怎么办啊曼曼，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 「曼曼，可不可以，不要喜欢上别人，起码现在还不可以……」 「曼曼……我的曼曼……」 他每夜抱着我入睡的时候，好像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问我中午吃的什么，上了什么课程，交到了什么新朋友，玩的开心吗…… 我的世界好像很大。 他的世界好像很小。 小到，只存在我一个人。 —— 十八岁是青春告别的年纪。 也是青春开始的年纪。 同学组织KTV毕业晚会。 我和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都哭的稀里哗啦，说了好多话，唱了好多歌，喝了好多酒。 最后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是被谁送回了家。 其实到家的时候我的酒已经在半路上醒的差不多了。 也知道送我回家的正是上次送我情书的男孩。 我在楼下笑着拒绝了他的心意。 “抱歉啊，现在才给你回应，但是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一个告别的拥抱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 青春就是这样。 匆匆的开始，又匆匆的结束。 —— 沈雾白抱着我上了楼。 我和他一起陷进柔软的大床里。 他红着眼把我压在了身下。 将头埋在我的耳边，不停地细声呢喃着我的名字，“jiejie……沈曼……曼曼……” 他颤抖着声音。 像只脆弱的，被折去了翅膀的蝴蝶。 “曼曼，我可不可以，离你再更近一点。” 我搂着他的脖子，从他亮晶晶的眼眸里看到了脸蛋红红的自己。 笑着：“可以唷，雾白……想要对jiejie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我朝他张开怀抱。 接纳他。 温热的唇瓣落了下来，他一点一点轻轻啄着我的嘴唇，温柔的像水一样，然后小心翼翼的撬开了我的唇，慢慢吸吮我的舌尖。 忽然，一滴guntang的泪落到我的脸颊。 毫无征兆。 紧接着，两滴，三滴。 沈雾白紧紧抱住我，将头埋在我的颈窝里，细声哽咽。 他说：「曼曼，我不要……我不要弄脏你。」 —— 三个月后，是一个很冷很冷的冬天。 —— 我收到了一封简短的信，信的内容如下： 「曼曼，你知道吗，蝴蝶是生于春日的，它们存活的周期很短，只有一周到一个月，所以它们是注定死于春日的。 所以我的曼曼，你不必难过死在玻璃罐子里的蝴蝶，下一个春日，它们又都回来了。 曼曼，你过得还好吗？ 我有些想你了。」 —— 第二年开春，我抱着我的空玻璃罐子，去接我的弟弟回家，他刚被火化了。 路上，我看到一只鲜黄色的蝴蝶。 它扑闪着翅膀，盘旋在我的周围。 我打开玻璃罐子。 像小时候那样。 不过这只蝴蝶却不是捉来的，而是自己飞进了我的玻璃罐子里。 —— 「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