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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1

    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诗词的底是发黄了的旧纸,显然是从古籍上拓下来的。

覃桦不解其意,又翻到引言去找关于这句诗词的资料。译者倒是在最后提到了这句诗词,写得深情又含糊,一话三叹中也是诸多猜想,并无定论。

“南秦破国之日,天降大火,王城焚于一旦,一概史料俱损。傅长情废耗十年,矜矜业业,躬身于案前编纂一部,共计二十三万字。此书不但传颂南秦名人丰功伟绩,更着力于记载南秦风土人情,使得千年后的我们尚能一窥立国只一百六十四年的南秦风度。”

“傅长情以一己之力编纂此书,文字清隽秀丽,工笔书整,实不负其才子之名。只是首页一句“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之出处,用意颇得一番解。难解在傅延遇究竟是与何人说此言。一说为南平王,因傅延遇于南立王时一直郁郁不得志,后南平王时才得重用。另一说是指秦昭帝,毕竟南秦降后,是这位帝王提携了傅延遇,让他得意并且安稳地活了下去。甚有一说,是为了秦桦公主,不过此一说,多是戏谑调笑。虽有几番猜测,只是这“未展眉”三字亦难解,秦昭帝将北秦于南秦一统后,自是意气风发,不符此三字。而南平王,虽则亡国亦有未展眉之情,只这“平生”二字又无解。顾长情之报答,与其最末的结局一般,纵然能囫囵猜测出一二,但究竟是无解。”

覃桦看完后怔了怔,又将书本翻到了那页,手指轻轻抚上那行诗句。

书本是一半古文,一半现代汉语,覃桦的语文学得也不错,两厢里对照着看,竟然也看了几页,方才靠着枕头昏昏沉沉睡去。梦里又见覃父暴虐的样子,不知怎的梦到了覃母被打趴在地,头破血流,奄奄一息,又惶恐地醒来。

屋内只开了盏暖色的床头灯,窗帘紧紧地遮住夜景,四方里只剩下覃桦一人咬紧了牙关,捏着被子的角落,微微发抖。

与好梦实在相差去远。

覃桦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如此反复了三四次,终于作罢,认命似的起身接着翻看,等着傅延遇带着早餐上门。

早餐依旧是补血养气的小米红糖大枣粥,覃父没有给覃桦买手机,一切通讯只能靠着傅延遇转达。

“老师大概十点会到,他叫我好好看顾你,不让你去掺合乱七八糟的事。”傅延遇帮她打开新出炉的小笼包,将调料袋撕开,倒在小碟子里,“我也认为事情让大人解决比较好,你在这儿看看书,等消息就行。”

覃桦瞟了眼傅延遇放在一旁的手机,说:“现在几点了?外公外婆上了年纪,我怕出意外,多个人至少能多出份力气。”

“八点十分,早得很。”傅延遇看了时间,说,“也好,我过去帮忙……”

覃桦忙说:“不用,不用,我们能自己解决。”又怕傅延遇误会,咬着筷头解释,“我家的情况略微复杂了些,只怕你去了后,更加难以收拾。”

覃父口中的污言秽语,已经叫陆冯生听了去,覃桦再也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她的不堪了。

傅延遇静默了会儿,说:“好,我今天就待在公寓里,哪儿也不去,有事打我电话。”他把写着手机号码的便利贴撕给了覃桦。

覃桦虽然知道自己不到万不得已是决计不会用到这个号码的,依然很郑重地把便利贴有胶水的那面向内折好,放进口袋里。

用完了早餐,覃桦便打算离开,与傅延遇诚心诚意地道谢。

她不舍得离开这个单人间的酒店公寓,小小的房间里,她感受到的是久违的人味。傅延遇倚在门边,松松垮垮地站着,嘱咐她事情时,眉眼含着的关切让覃桦千转百绕中依然能魂牵梦萦。

覃桦感激傅延遇,可也至此而已。

覃桦离开公寓后,乘了公交车往客运中心去。汽车不比高铁,若高速路况不好,经常堵车晚点。覃桦就站在乘客出来的门口,捧着,边读边等。

不得不说,傅长情编写时的确很别具一格。正统的史书里,说的都是王侯将相的故事,再不济,也是游侠富商,唯有这本开篇,竟然是很详细的风土。书里记载的地方,现在依然存留,并且有一部分因各种名目而闻名,成为旅游的好去处,但那些传闻,与南秦并无关系。书中,傅长情却依旧很详细地写着南秦流传的故事。

写到宴风台,他说有一年秦桦公主曾来此山避暑,登山至此,眺望远处宁静的湖泊,恰此时,山间风起,秦桦公主拢紧身上的披风,转头对随侍在旁的傅延遇道:“什么皇室尊荣,家国大义,实在风光伟正,不如成风后吹山掠湖快意。”

傅延遇躬身答:“风亦有风的苦楚,吹完一座山掠完一片湖,依然是山湖,没个定处。”

秦桦公主抿嘴一笑,指着脚下的山间的巨石平台,道:“就在此处,立块碑,写上‘宴风台’,叫过往的风路过此处,在此地能得一歇脚之处,再放上些果子,算是给它们饱腹了。”

之后,碑立。

国破后,傅延遇又一次站到了这宴风台,石碑依然在,连那开玩笑要供奉着的果子也是长放长鲜,不过坐在此处歇脚的是山上拾柴的,打猎的贫苦百姓。那些果子也是他们从山上捡下来的野果,自己吃够了,下剩的就放在碑下。

傅长情写道:“十年大梦,余于此,不觉掩面而泣,旁有小儿不解,余亦不解,只答,或为故人,或只为心安。”

作者有话要说: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这句诗是元稹写给亡妻的,私以为比那句除却巫山不是云,用情更深。

☆、第八章

外公外婆抵达客运中心时,已经是十点零五分了,覃桦刚把风土的章节看完,从书页中抬头,看到两个老人挽着手,从车站里走了出来。

几年未见,苍颜白发,霜雪满头。

干枯如陈皮的手曾牵着覃桦走过老城区的小街道,站在冰柜前,用五毛钱买一杯糖水喝。曾挽起袖子,站在书桌前,用毛笔写下“四喜还家”四个大字,教覃桦认识。也曾站在杭城的老大巴站,拉着覃桦的手久久不肯放,到了最后,握紧的手张开伸到头顶,与覃桦分手道别,手渐渐被攒动的人头挤得看不见了。

覃桦哽咽:“外公!外婆!”

两个老人的步子一顿,几乎是同时犹豫,疑惑地转向了覃桦。等见到覃桦时,两人眼放亮光,泪水泛出眼眶,覃桦三步并做两步,一手挽着一人的脖子。

“外公,外婆……”

她的袖子下滑,露出了昨日刚被打留下的痕迹,额头上的纱布是已经撕掉了的,露出了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