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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李诵会站出来,说道:“太子此言差矣,今日人证物证俱在,圣人也都看过听过了,只等圣裁,怎能就此作罢?李相罪犯欺君,还贪赃枉法,罪名可都不小。”李淳忍不住说道:“就凭两个刁民的片面之词,也能定宰相的罪?李相为官向来清廉,逢年过节,本王送个节礼,他都要退回来,怎会跟人勾结,贪空国库?本王是不信的。”他这话倒不假。李绛的官声一直很好,在朝堂上不结党营私,不趋炎附势,上下皆有目共睹。若不调查清楚,草率定罪,恐怕难以服众。贞元帝沉默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刚才他大发雷霆,这会冷静下来,忽然就想起了许多往事。这些年,皇权日益衰落,藩镇割据横行,朝堂上一直有主和与主战的声音。很多人都在逼他,只有李绛是无条件追随他的。贞元帝经历过帝国的大乱,在危难中继承了皇位,他知道自己并非是有大建树的帝王,一生只求无功无过,所以他一直不主张收回藩镇,消耗国库,穷兵黩武。李绛拜相之后,极力维护他的主张,并压制朝堂上那些反对的声音。他身后整个庞大的赵郡李氏,也是五姓七望中唯一没有没落的世家大族。若连这个支持都失去,无论是对皇帝还是对国家来说,都是沉痛的打击。甘露殿上长久地沉默,气氛压抑。李淳还欲再说,李诵按住他的肩膀,自己说道:“就儿臣看来,今日到殿上作证的二人,虽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火袄教的旧人,但也只是他们的片面之词,舒王和舒王妃被蒙蔽了也说不定。至于从李相家里搜出的账册,难辨真伪,故而儿臣建议,还是指派人详查落实之后,再定罪也不迟。”“圣人……”崔清思刚喊了一声,就被贞元帝抬手打断了,他说道:“你们无需多言,朕自有定夺。除了李卿,其它人都退出去吧。”李绛抬头看了贞元帝一眼,重又垂下头。其余众人依言告退。李晔是最后一个退出去的,看着宦官把门扇关上,李绛苍老的背影在空旷的大殿之上显得尤为单薄。他心中不忍,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门扇在眼前合上,再也没有办法窥探到殿中的情形。他一直是李家最不受宠的儿子,可此刻在父亲身边的也只有他。偏偏他来历不明,连为父亲说话的资格都没有。纵然他有心,此刻脑海中也只剩下茫然。那边崔清思对李诵行礼:“那妾身先告退了。”她没有想到,向来龟缩的李诵,竟然趁李谟不在,强出了一回头。李绛都自身难保了,东宫维护他又有何用?不过来日方长,这东宫之位,恐怕李诵也坐不了多长时间了。李诵没计较崔清思对他的态度。东宫如今的地位,的确不值得她放在眼中。他对身边的李淳说道:“在圣人和李相说完话以前,先让李晔到东宫坐一坐吧。你母亲看到你回来,必定也很高兴。”李淳回头去拉李晔:“走吧。”李晔木然地被他拉着走,想起小时候,自己总是一个人在走路,路上什么人都没有。春光明媚,只有落花吹满头。那个时候他还觉得难过,为何家里人都不喜欢他。可今日他才知道,这世上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他们本就不是家人,又何谈喜欢。*嘉柔从军营回到别业中,精疲力竭,还在等云松那边的消息。她换了身衣裳,独自在屋中坐着,手里拿着一卷书,却半个字都看不进去。她从未处于政治的权力中心,对于朝堂上的斗争没办法一眼看透。她只是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并做了力所能及的事。云松回来时,天色已经不早,李晔并没有跟他在一起。“城中情况如何?”嘉柔问道。云松神色颓然:“我按照郡主的吩咐,去城中找了张宪。张宪要我在米铺等消息,自己出去了。我左等右等,也不见他回来,先回了府,想着宫中有消息,家里肯定是最早知道的。而且大郎君有官职在身,进宫也方便。可府里现在也是人心惶惶,听说相公这次会有大麻烦。”“若只是如此,为何要叫四郎也进宫?你没有等到张宪吗?”嘉柔提高了声调。“小的怕宵禁的时间到了,出不了城,先回来禀报您。”云松低声道。现在家里都担心相公会出事,毕竟他是顶梁柱,不止是李府整个李氏都要仰赖他。反而没什么人关注李晔也被召进宫中。“你先下去吧。”嘉柔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李晔虽然是李绛之子,但刚刚才考了功名,没有牵扯到朝堂上的事,按理来说,李绛也好,李昶也罢,他们出了事都不应该和李晔扯上关系。如果是因为玉衡的事情,那宫中也不会传出消息说是李绛有麻烦。她相信李晔有能力自保,可若是连他自己都预料不到的陷阱,恐怕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应对之策吧。只可惜她身边的人都回了云南王府,现在连一个可用的都没有。而且城中马上就要宵禁了,此时下山,也无法进城。“郡主!”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嘉柔不敢相信,侧头看去,看到玉壶奔进来,跪在她的面前。“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嘉柔要扶她起来,玉壶双眼泛着泪光:“婢子都知道了,郡主这些日子吃得苦,世子在信里都说了。当初婢子就不应该听您的……”她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嘉柔蹲在她面前:“傻丫头,就算你在我身边,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阿弟回到王府了吗?”玉壶抬手擦干眼泪,摇了摇头:“婢子收到世子的信,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上就启程回来了,所以还没看到他。对了,这是王妃要婢子交给您的,说把从前的一些事告诉您,或许对您会有帮助。”玉壶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给嘉柔。嘉柔一边拆,一边问:“阿娘可还好?”“王妃是老毛病犯了,气色不太好,但是精神尚可。婢子没敢把您的事全都告诉她,怕加重她的病情。但她和大王都十分不放心您,所以命婢子赶紧回来。”嘉柔知道阿娘肯定是中了跟她一样的毒,甚至比她还深。她现在是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留在这里,一半回到南诏。她拿出信,认真地看了起来。崔氏在信中说的是当年她跟崔清思的旧事,并且要嘉柔提防那个女人。崔清思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早已经不是她当年所认识的那个阿姐。嘉柔也怀疑,在云南王府下毒的人,就是舒王妃。从馥园的那场宴会开始,她就认清了那个蛇蝎女人的真面目。只不过没有证据,舒王妃身份又尊崇,不能贸然找上门。信中还提到一件事。当年婚事议定之后,崔氏曾经看到舒王李谟跟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