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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猫没过完正月十六就火急火燎地回董洋家——它实在不想每天吃饭都被陆忏用一种“切勿杀生,慈悲我神”的眼神打量了。临走之前它咬着长尾巴告诫祈尤:“这狗地方咱呆不下去了,我可先走了。”祈尤忙着打游戏,眼也不抬一下,冷淡地嗯了一声。小黑猫前爪扒拉着他的裤脚,细长胡须轻轻抖动:“董淼这几天没少跟家里发疯,铜币也被他要回去了,我估计祈愿时间不长了。”祈尤:“哦。”小黑猫:“……”垮起个小猫批脸.jpg.它烦躁地甩起尾巴,如果再快点,整一个儿螺旋桨,当场起飞,远离尘世。“还有你小心点那个……”它想起陆忏似笑非笑的脸,顿生恶寒,含含糊糊说:“你小心着你身边人,他……他……”小黑猫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也不太敢提这件事,模棱两可给了句忠告。“反正你脸盲的毛病该治治了。”祈尤:“……”这句忠告听起来像骂人喔。他才面无表情搁下手机,小黑猫已经从窗台窜了出去,转眼间没了踪影。祈尤走到窗台边,默不作声地关上玻璃窗。他像是没懂小黑猫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仍旧顶着一张棺材脸,眺望着雪上一排小梅花印,目色深沉,仿若两颗珍贵的黑曜石。永远不屈,永远自由。三月下旬,正是桃花盛开的好时间。陆忏在家门口院子里种上了四棵桃花树,西边东边各两棵,粉白柔软,在一片碧绿竹子间格外醒目。他取了东边的两棵,在中间给祈尤搭了一座秋千,供他闲时出来晒晒太阳吹吹风,省得他平日里总窝在游戏房,一坐就是一整天。这法子初步来看是比较成功的。祈尤大概是喜欢桃花,一周里有三天不惜从徒步从二楼到院子的“远程”,坐到秋千上晃晃荡荡看会书。这一天九局大概出了什么新案子,要陆忏亲自出面处理,他一早上八点就出门了。祈尤把游戏一挂,抱着沈鹤归旧书,懒踏踏地从屋子里走出来,坐到长秋千上,一腿悠闲地荡着,另一条腿支起来充当书架撑着书。一颗篮球从庭院栅栏那侧飞过来,砸的竹叶窸窸窣窣晃荡,受伤地抖抖叶片。哦嚯,等陆忏回来打不死你。祈尤身子不动,戏谑地抬起眼看过去。一颗毛茸茸的栗子从栅栏探出头,他两手把在铁栏杆上,两脚……呃,他好像没有两脚,取而代之的是虚晃的一团影子。栗子的目光从那颗球转到庭院里唯一的那个人身上。桃花缈缈,烟斜雾横。这个人坐在花树下的秋千上,花状的碎光影影绰绰映在他的发梢、眉眼以及毓秀的风骨。他的神态懒散又挟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傲慢,但并不会让人觉得无礼,反而有那么几分……理所应当的意思。这人的头发有一点长了,刚好及肩,但这也不会让别人觉得他女气,反而是将他的“过刚易折”加以润色,让人联想到慵懒高贵的长毛猫。穿着宽松舒适的衣服,干脆赤着脚,露出白皙的足背与细瘦干净的脚趾。如果忽略他身边隐隐杀意,栗子几乎以为他是惊扰了童话里的公主。祈尤撑着脸侧,同样打量攀在他家墙头上的这个“栗子”。这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鬼魂,重点是,他是一个小孩子。七八岁,能跑能跳,能喊能叫,最让祈尤头疼的那种。按理说,隔壁住着他和陆忏这种神不神,妖不妖的俩祖宗,邪魔歪道沾着他俩的灵力早就吓飞出两里地,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太憨还是胆子太大。祈尤只瞄了他一眼,便低下头继续看书。小男孩伸出指头指着球,脆生生地说:“球、球……”祈尤面不改色装着没听见。小男孩:“……”他刚要喊得大声一点,这个哥哥轻描淡写说了一句:“你敢喊,我就送你轮回。”小男孩:“…………”他面无表情闭上嘴,顶着那颗圆滚滚、脏兮兮的篮球发呆,眼睛都不眨一下,比金鱼瞪得都圆。眼睛开始渗血都没发觉。当人死后化为鬼魂,会比在世时反应慢一点,傻一点。这孩子估计是傻得透腔儿了,所以对这一处的庇护不太敏感——如果非要说不敏感到哪个地步,那估计是叶片比城墙还要厚的含羞草那个级别的。要是搁很久以前祈尤的性子,估计真有可能看着他在那魂飞魄散。但他现在也算是被沈鹤归半推着、陆忏拽着拖到光里,披着人皮总要干点阳间事儿,他翻过一页书,语气淡漠:“自己捡。”小男孩支起头,圆圆的眼睛乍看上去像是两个血洞,但依稀能觉出“欣喜”的信号,他说:“谢谢哥哥!球,我捡。”他说着,小心翼翼觑着大哥哥脸色,像一只笨重的乌龟缓慢翻过栅栏,不小心压到陆忏精心修剪的竹子上——如果他有实质,陆忏看见这一幕肯定打死他。可惜他作为孤魂野鬼已经十数年了,早没有了实质,男孩慢悠悠地飘到庭院中央捡起那颗比他脑袋还大一圈的篮球。……不是,他不是鬼魂吗?怎么能捡起来的?祈尤从书里抬起眼,打量着他脏兮兮的手。没什么问题,就是很普通的小鬼的手。他又把视线挪到那颗篮球上。男孩儿也一直觑着他的脸色看,见他打量,笑着把篮球举起来,做出一个要投篮的姿势。祈尤:“……”你敢扔,我就敢拧掉你的头。好在男孩儿还没那么傻,认认真真地说:“这是陆哥哥送给我的。我能玩。”他死前估计正值换牙期,缺少了一颗门牙,说起话来嘶嘶地露着风,让人觉得有些好笑。这附近有这等本事的陆哥哥估计也就一个了。祈尤哼笑:“是么。离陆哥哥远一点,他最喜欢吃小孩,像你这种,他一口一个。”男孩儿:“……”看他憋屈地吭哧吭哧又爬回隔壁,祈尤终于落了个清净,他若无其事收回视线,将书又翻过一页。没等收回指尖,他忽然像是遭了个晴天霹雳似的坐直了。眼睛死死地盯住面前这一行字。「以红丝为引,融骨血,淬魂之,汝中有吾,吾中有汝,缚命之。」这话说得云里雾里,让人摸不清头脑,但是当事人一眼就能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更何况祈尤见着这句话登时心口咯噔一声!他不在乎“汝中有吾,吾中有汝”或是“缚命之”。他只死死地盯着前面那半句“融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