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章废章

    雨暗残灯棋散后，萧萧梧叶送寒声

    吕布是在一个平静的秋晨离开的，许沫站在城门前送他，不知怎得就想起了多年前与他第二次见面时的情景

    似乎那也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秋日，她那时走下马车，唯独只一眼便瞧见吕布身后飞扬的战袍，好像锁定了漫天枯黄中仅存的鲜活色彩

    那时他身边伴随着无数的随从部曲，意气风发的大将军给出一记“下马威”，是如何让远道而来的她蛰伏筹谋，胸中焦思隐忍

    然而如今，许沫的目光自然地落在了走进的吕布身后，只有零散的数百人列队站在远处，竟是连高顺、张辽等人都没有带走

    吕布为人是薄情寡淡了些，可对他手下的兵众倒是极好，高顺等人本是要追随他离去的，甚至专门找到许沫辞别，可是最后却被吕布俱都推拒了

    这些她心中都十分有数，所以许沫当下站定，望着遥遥走来的吕布，原本刚才的那些乍然而起的怜悯和自负，都被离乱的寒风吹熄了

    即使是眼下这样的处境，吕布英俊的面庞甚可称的上一句容光熠熠，他的眼底萦绕着坚定和笃信，看不到半分忧虑，又好似无惧任何前路的危险

    许沫只是看着，竟有些羡慕起来，她端起两盅酒，“祝将军前路开阔，无往不胜！”

    吕布半挑起眉，侵略性的视线聚焦，眼神从她手中的杯酒逡巡到她的脸上，没有半点敛目的恭敬

    “承桓国公吉言了”

    他终是很给面子地接过酒盏，两人相处多年，自是培养了许多难言的默契，正如他对她排斥“汉”的字号心知肚明，故而只字未提

    他只是盯着许沫，饮尽杯中残酒，眉睫下压迫着泛起微澜，传递出些许不曾提及的情绪，又被更为坦荡的刚毅和锐利盖过，转瞬间消失的行影无踪

    他早已习惯分别，可是这一次，吕布清楚，在各种意义上都不同以往

    他同时也清楚，他们二人，终会相逢在来日，只希望那不再是个萧索的季候

    “君且珍重”

    酒盏被施力抛回托盘，在木制的板面上震动着转过几圈，发出沉闷的声响

    许沫看着吕布说完这句话就潇洒离去的背影，无端有些烦躁

    放虎归山，只盼着这不是她做过的最错的决定

    前日里，朝廷几道诏书广告天下，诸侯震动，许沫和陈留众人，苦心孤诣，隐藏多年的布局，终于也展现到了世人面前

    随着刘协和吕布离开的消息被透露出去，各地的探子也像闻到米香的老鼠般，被吸引得蜂拥而至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念头通达的贤才也闻讯赶来，不过半月，许沫已经接了不下数十封拜帖，大多是寒门子弟，或是流落于民间的能人异士

    其中不乏与她理念相契的“离经叛道”之辈，也曾相谈甚欢，几度引为知己

    可惜许沫一向不耐烦应付这些，待了几天，便觉厌烦

    仅是如此，她还能坚持着，也是由于刘协和吕布的离开来得突然，权力变动交接不及，手下又正是用人之际，荀彧干脆给了她个招贤纳士的硬性指标，她才只好忍耐下来，同这许多人周旋

    “这是何物？”

    正泡在实验室里躲清闲的许沫接过徐庶递来的东西

    她仔细审读，原来是一封贾诩留下的辞别书，信上的言辞克制又淡漠，剩下刻意铺垫的只字片语，勉强可以品出些生硬浅薄的离愁

    “走了？”

    “车马已至城门”，徐庶哑声询问道，“殿下，要拦吗？”

    许沫闭了闭眼，脑海中莫名晃过贾诩那双雾白的眼眸，“不必了”

    心之所向不在她，这样的人，强留何用？

    “对了”，许沫睁眼唤住领命退下的徐庶，“这次来的那批人里，有个叫陈宫的，足智多谋，极善内政，且为人刚正可靠，可委以重任”

    “好”，徐庶望着她目露笑意，微微颔首

    许沫被他柔和的眼神瞧得心神一晃，这么多年来，虽然徐庶还是不愿意对她坦白身份，可却称得上是任劳任怨，仿佛对她的所有言行举动都深信不疑，百依百顺，照单全收

    “阿福，谢谢你”

    她就知道她当年没有救错人，他和荀彧永远会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公元199年春，袁绍最终战胜公孙瓒，据幽州、冀州、青州、并州，尽有河北之地，意欲南向以争天下

    公元199年夏，曹cao甘陵领兵拒敌失利，撤军退守泰山郡，袁绍挑选精兵十万，战马万匹，乘胜追击，企图继续南下，集中人马进攻奉高

    官渡之战自此拉开了序幕，袁曹两家的决战，一触即发

    “可恨袁绍小儿，辱人太甚！步步相逼，岂非欺我魏营无人乎！”

    宝剑掷落在地发出“呛啷”的震响，曹cao眯起凤目环视左右，“众将为何诺诺不敢言？”

    “启禀大王”，一将领出列跪伏于侧，“袁军如此行径，宁愿转道泰山郡，亦不敢侵犯陈留，盖因陈留境内怪事频发之故”

    “哦？”

    “那陈留兵马新近不知又用了什么妖邪手段，可连续扫射出大面积的火弹，千里之外取人性命，例无虚发，十分骇人”

    是了，许沫带领的科研团队已经将最开始的粗糙枪炮改进到了第n代，他们说的，正是适用于作战场上的新型突击步枪

    曹cao抬起手按了按额角，他静默片刻，不知在思索什么，“孤亦知晓此事，尔等先下去吧”

    是日夜，窗外阵雨，雷声噪作

    “来人！关窗！”

    曹cao在寝榻上辗转片刻，不悦地蹙眉睁开眼，刚待半坐而起

    “或许我有办法，为王上排忧解难”，一双莹白如玉的手应声掀起了帐帘

    从外面闪亮的夜光下，勾勒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可是还不待她再次出言，曹cao从塌下拔剑的动作像是在梦中演戏过千百次，快得划出残影，一柄削铁如泥的长剑已然抵在了她的喉间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