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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王座 第25节

    “我几时出发?”

    “你需要多少时间准备?”

    “我身无长物,你要我现在走也可以。”

    “不用这么急。”罗兰的笑容突然渗入一丝温柔,让冰宿以为自己眼花了,“兰小姐应该听说了我城在摩斯海峡打了个胜仗的消息吧?我打算今晚开个小型的庆功宴,只邀请几位特别客人出席,其中也包括你。”

    “为什么不搞大点?打仗最辛苦的是士兵,排除他们不好吧。”

    “我当然也安排了适合士兵的庆祝活动。军官和士兵一向是两个圈子,一起办只会让两者都扫兴。而且这次我军并不是轻松获胜,是付出相当的损失才险胜敌人,过份的铺张不仅是对死者家属的污辱,对已经被抚恤金和工程费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财政也是不必要的支出。”

    “哦。”这个人还是考虑得这么周到。

    罗兰笑道:“再者,马上就是春之祭典了。在我国,这是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兰小姐若不留下参加前夜祭,上界的民众都会很失望的。我也希望你能乘此机会好好放松一下,这半个月你一直很努力,就当作休假,尽情享受异世界的民族盛事和我的款待吧。”

    “城主既有如斯美意,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冰宿点头,心里有点疑惑,又观察了一会儿,没看出罗兰有何居心,便道:

    “如果城主没有别的事,我先告退了。”

    “等等,兰小姐,下午的武技课临时取消,艾德娜代我去空浮舟站接风了,现在才通知你,真不好意思。”罗兰歉然道,“还有,法利恩会陪你一起去下界。”

    “知道了。”茶发少女很高兴不必落下魔法课程,东城大神官现在是她的魔法导师。

    冰宿走后,罗兰目送她的背影直至门合上,一瞬间转为冷厉的目光落回他先前翻看的那本诗集上。

    第三十章 黑咒术师

    办公室的门没多久就被再次敲响,得到回应后,来人推门走进。

    罗兰抬起头,他的心腹,东城大神官法利恩·罗塞腋下夹着一叠文件站在玄关,关上门后,肩膀微微放松,显然君臣俩平时相处更为随意,他用打趣的口吻道:“刚才我在走廊遇见冰宿小姐。”

    “她的魔法进度如何?”罗兰顺道问了声。虽然最强法师的后代不一定也有魔法资质,但还是不免有这样的期待。

    “冰宿小姐的元素适性最好的是水系,理论高度九段,其他都不高,但是好学的程度足以弥补。”法利恩兴致很高,他本身是一位十段的法师,离十一段也只差一线,仅次于北之贤者,“大人,其实可以对冰宿小姐进行古代魔法的检测,古魔法相比现代元素魔法更博大精深,派系更多。可惜少部分遗留下来的古代塑能、魔阵、炼金术知识都被王室霸占,我这边能检测的只有从魔法公会探听出来的附魔和召唤派系,冰宿小姐很遗憾不符合。北城的邱玲小姐倒是召唤系的天才,史丁从知识之神那里得来的古代知识也更多。但是可以让冰宿小姐学习水族的冥想法,她的进步速度会飞快,将来条件允许,也可以试试妖精一族的幻术。”

    “我是魔法外行,只要你觉得合适就行。”罗兰微微一笑,笑容却不透明。

    法利恩似乎想要说什么,强忍住,深褐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愤恨,低下头,以更恭敬的神情走到桌前,抽出文件递给他:“大人,战斗总结,总共三份。”

    “不会吧!这次马尔亚姆居然乖乖写了!?”罗兰恢复轻松的表情,大感意外,一把拿过文书。法利恩遗憾地告诉他事实:“应该是席斯法尔代写的,我看过了。”

    “这家伙……”罗兰气结。前线每天都有专人送来详实的战况报告,叫高级军官战后写总结只是形式,无需特别在意。可是马尔亚姆老是捣浆糊的行为还是让他很头痛,伊芙的报告则像鬼画符一般连他都读不懂。当初实在应该逼那小子好好练字的!罗兰心想,然后将一目十行完的总结丢在桌上,叹道:“只有席斯法尔每次还给我点面子,可恶。”

    法利恩轻笑出声。

    “不过看来他们三个都认为有必要对以前的看法改观。”罗兰微微一笑,笑容却宛如刚打磨好的剑锋般,冷硬犀利,“那群野兽已晓得开动脑筋来对付我们,还搞来那种武器,我真的不能再小看他们了。”

    “像「混沌水压球」那样的法器,大家一致认为不可能是从本土流过去的,十之八.九是被外大陆放逐的罪犯有心带去,或者兽人自己从岛上挖掘的。毕竟暗黑岛是第四大陆的遗址,有宝贝埋在地下不奇怪。”法利恩有条不紊地叙述与幕僚们讨论的结果。

    罗兰只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神情若有所思。法利恩不解:“大人?”

    “有没有可能是走私犯偷渡过去的?早就有一群像蟑螂一样杀不死的黑商往暗黑岛偷运粮食换取那儿的毛皮珍珠,会不会——”

    “不太…可能吧。虽然走私屡禁不绝,但那样的法器,不至于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渡过境,我们的海关又不是当假的。”

    “我倒觉得他们都是吃闲饭的一批,不然为何走私至今猖獗不休?”罗兰冷哼。法利恩但笑不语,知道主君完美主义的老毛病又发作了。

    “哎,法利恩。”年轻的城主突然眼睛一亮,“我想到了,我们可以利用这个!伪装成走私犯送几船掺砒.霜的食物过去!就算毒不死所有的兽人,剩下的也不敢再和那些黑商做生意,走私就能消灭了!”

    “大人此计,一石二鸟。”法利恩衷心赞叹。

    “唉,为何以前没想到呢?就不会损失那么多士兵了。”罗兰叹了口气,心痛不已,“不过听说走私商之间有严格的防伪口令。法利恩,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趁这次和兰小姐去下界的机会打探出来。”

    法利恩犹豫了一瞬,但还是恭顺应道:“是。”

    罗兰侧首,几缕淡金色的发丝垂落在他额饰中央镶嵌的蓝宝石上,交织出一道梦幻的光晕,为他天人般俊美的容姿更添迷醉人心的魅力。

    “你要是不想去,就老实说出来。”

    “没有这回事。”法利恩摇头。

    “别担心,虽然你一直充当新旧人之间的桥梁,但如今也十年了啊。”罗兰的声音有着微量的感叹,双眼也蒙上回忆的薄纱,然而只一忽儿,他的眼神又回复一贯的清冷明澈,语调也变得冷酷,“十年。我给了他们十年忘却旧事,够久了,如果他们还不识相,休怪我不客气!”

    “大人。”法利恩冲口道,“其实你……”后半段话在风中消逝,因为他的主君举起右手,示意他“打住”。

    “别谈这些了,那件事调查得如何?”

    “很抱歉。”法利恩低下头。罗兰用羽毛笔敲敲一边的太阳xue,轻蹙双眉:“我想听的不是你的道歉。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为自己辩解,但也要让我听听具体经过吧。”

    法利恩满脸通红,头垂得更低了:“是,对不起。是这样的,我们仍然找不到那两个救世主的下落。只能大致确认方位是卡萨兰的东境。”

    东城城主没有怪罪大神官:“因为他城的妨碍?”

    “是。”

    “嗯,那我就放心了。”罗兰耸耸肩。法利恩抬起头,眼神明明白白透露出“这样真的可以放心吗?”的讯息。罗兰见状,低声笑起来。

    “法利恩啊,我不贪心,一个兰冰宿就足够了,我可不想再添两个烦恼。这样也好,意味着中西两城的救世主不会和这个国家接下来的动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会无聊到非去打扰他们的隐居生活,怕就怕事情没这么简单。我好奇的是带走救世主的犯人是否对圣贤者传说知道不为人知的内幕,才要你继续查下去。”

    法利恩皱眉:“可是大人,万一那个人绑架救世主的真正目的是用他们当作称霸大陆的筹码——”

    “唔,这太夸张了。我不认为那两个人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罗兰摇头。

    “不!大人,这是有可能的!由于最近的战事,中西两城的人民都普遍兴起一个想法,认为他们的城市之所以爆发战争,就是失去圣贤者的后代庇佑!假以时日,这种猜想变成确信,而那两个异界人又出现在大众面前,可以预见他们会被立刻拥戴为救世主,只要一句话就可以鼓动起民众!”

    “嗯,你想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法利恩,你把原因和结果搞混了。促成这场战争的是德修普和贝姆特,不是那个人,不能以此证明他有你说的那份野心。”

    大神官依旧有点不放心的样子。罗兰以温和的眼神望着他:“别太cao心,法利恩,虽然这一点我不够份量说你,目前我们手边可供判断的情报太少,就算设想了成千上百种可能,最后或许也用不上。所以,耐心等待,只要他存有目的,就一定会有动作。只要到时我们比其它城更快抓住那两个救世主的行踪就行——这没问题吧?”

    “请您放心。”法利恩回以无比自信的微笑。

    罗兰颔首,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坐姿。

    “话说回来,自从五个救世主被召唤起,这个世界就真的朝向一个让人愉快的方向前进了,速度快得连我也有点意外。”

    “……”法利恩不答,他内心深处觉得魔导国目前的局势不是“让人愉快”的,而且除了罗兰,所有人的想法应该都和他一样。法利恩原本以为自己明白主君当初召唤救世主的意图,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在他看来,五个异界人虽然不是最近一系列战争的主谋,多少也扮演了某种契机的角色。他有个莫名的预感,觉得圣贤者的后代将成为大陆动乱的诱因,这没道理的想法深深困扰他的心,无法了解主君真正心意的认知更令他沮丧不安,因而没发现罗兰正盯着他看,犀利的眸光透过他不经意表现在外的情绪变化轻易剖析了他整个心理活动。

    “我说法利恩啊,你还是不够老练,心一动摇就反映在脸上。回去对着镜子再练练表情,最好修张和我程度不相上下的扑克脸出来。”罗兰的语气充满揶揄的笑意,而他的心腹也不负他期待,脸色局促:“对不起,大人……”

    “呵,法利恩,你不必害怕战争,真正可怕的是那侵蚀人心的和平。看看卡萨兰那群腐败的贵族吧,他们就是这千年和平下的最典型产物。”

    “大人……”

    法利恩的神情沉寂下来,在他的视野彼端,罗兰俊美的侧面宛如一尊大理石雕像,散发出冷硬的质感,然而他悠扬醇厚的嗓音却隐隐散发出一丝热力,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更燃烧着两团苍色的火焰。

    “如今你也听见了,旧壳破裂的声音。”

    大神官感到一股深沉的战栗自心底涌起,扩散至全身。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位他誓言终生侍奉的主君内心深处潜伏着一头巨龙,这头龙的名字就叫作“野心”,但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深切地感受到龙正从长久的睡眠中苏醒。

    罗兰轻轻抚摸额心的蓝宝石饰物,绽开只能用“欣然”一词形容的笑容。

    “我很高兴能生在如此有趣的年代里,法利恩,真的。”

    ******

    迷雾森林,位于中城西境,是一处让人闻之色变的禁地。千年来,没有一个人进入迷雾森林后还能出来,因此,历代魔导国国君都明文把这里列为禁区。

    然而,在少数人眼里,迷雾森林非但不是恐怖的“魔域”,还是像自家后院般来去自如的地方。这些人乐的把国王的法令当做挡箭牌,在森林深处进行秘密的非法活动,偶尔将一两个幻想成为勇者闯进来的冒失鬼打发去另一个世界,为迷雾森林的邪恶名声再添血的注解。

    最近多了批狠角色在林子周围游荡,但这些森林住客没有放在心上。首先迷雾森林确实一如其名,终年被浓雾覆盖,林里暗无天日,还有魔法的迷宫,没有地图的人进来只会迷路到饿死为止;再者,森林里到处是变形植物、食人魔兽、无底沼泽等天然或人为的陷阱,即使是“宫廷法师团”的法师们也无法克服这些难关。所以,森林住客依旧放心地做自己的事,顶多是接到任务进出森林的时候得费点功夫罢了。

    这一天,就有一个迷雾森林的住客悄悄避开监视者们的耳目,潜入密林。

    喘息着跑出一段距离后,他摇摇晃晃地靠向一棵大树。在他身后,一长列殷红的血点延伸至远方。

    “榆。”

    来者身披灰袍,脸也隐藏在兜帽下,但从冷质的清脆嗓音听得出是个女性,年纪似乎也不大。一看见她,被唤作榆的男子顿时露出恐惧的神情。

    “找我什么事!”他色厉内荏地道,“还有,别叫我代号!”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何来找你的话——”女子只当没听见对方的后半句,冷冷地道,“我可以马上帮助你回忆起来。如果你是假装不知道的话,我也可以迫使你说‘我现在想起来了,快住手’——你选哪一种?”

    “两个都不要!”榆终于低下头,“我还想留着脑袋吃饭。”

    “一个蠢才和违纪者的脑袋,不要也罢。”

    女字依旧用那种没有变化的冷静口吻说话,然而她的语尾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吓了榆一大跳。

    只见一具浑身染血的尸体从附近的树上掉下来,被撕成条状的衣服勉强能辨认出是件法师长袍,左胸的三叶草徽章(注:代表三系元素法师)还有中城宫廷法师团高级干部的标志。可是现今这名法师支离破碎地躺在一堆烂叶上,身上趴着一只与豹子差不多大的异兽,用一双充斥着腥残兽光的眼睛瞪着榆。

    视线相对的刹那,年轻的黑咒术师打了个寒噤,脸孔变得刷白。

    “所以我说你是蠢才,连被跟踪了也没察觉,你当吉西安法师长的手下和你一样是废物?”女子不知做出什么暗示,那头异兽立刻跃至她脚边,乖觉的神态好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舔舐脚爪的姿态也十分相似,只是必须忽略爪子上的血渍和rou块。

    “我……”这回榆脸上浮现的是受伤和屈辱的颜色。

    “这个人也算得是个人才了。”不理会部下,女子抬足轻踢那具血尸,低声道,“在我速度最快的使役魔兽的扑击下,居然还能及时张开一道防护罩,真不错,何况他只是个三叶草。听说吉西安法师长是最高的五叶草,不知会不会有和他交手的机会。”

    女子转向部属,兜帽下的双眼闪着冷讽的笑意。

    “现在你明白了?这世上多得是凭你那种程度远远对付不了的敌人,不要以为当了黑咒术师就了不起,你只不过是个见习生罢了!”

    “是。”榆不甘心地应道。女子瞥了一眼他带血的肩头,微露笑意:“不过看起来佣兵王那一剑够你受得了,这次我就不处罚你。但你记住,下次再没得到任务就擅离训练场,不用我来收拾你,我们那位长官会直接给你个干净——你听明白了吗,榆?”

    “听明白了,椿大人。”见习黑咒术师临时想到一个报复上司的方法,咧嘴笑道,“不过今后请你也叫我本名,雪露特大人。”

    听到部下的称呼,女子脱下兜帽,露出一头淡紫色的秀发和一张倾城倾国的艳丽容颜,冰冷的目光如钉子般刺穿战栗的部下。

    没有目送踉跄逃走的部下,雪露特握了握拳头,她几乎已经忘记这个本名了。

    如今,索莱顿站在她面前,也认不出她的样子了吧。

    想起青梅竹马宛如祖母绿的碧眸和开朗的笑容,雪露特闭上眼。

    第三十一章 冒险家

    听到警备队长的惊人消息,神官悠闲地喝了一口玉米浓汤,似乎远方发生的战争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反而是耶拉姆脸上血色尽失,唰地站起。看到他反应这么激烈,杨阳和昭霆比听见西城攻入中城还惊讶。神官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悠哉悠哉地嚼着面包。

    “是25号的事吗?”

    “是…你怎么知道!?”艾瑞克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因为报纸有六天没来了,只有战时才会发生这种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领主大人告诉我的,他也是刚刚得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