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筝

    下课铃刚起了个头，教学楼就点炮仗似的炸开了。

    学生一窝蜂从楼梯口涌出，铃声还没结束，学生早就跑了个干净，徒留零星几盏灯亮着。

    走廊拂起一阵微风。

    林栀抱着书不慌不忙走过。

    晚修前时间不算富裕，但她不太在意，仍余了几分心思赏初夏的晚霞。

    云衣如火，她看的失神。

    陡然间听到一声怒喝，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这声音实在熟悉，日日在高三各个班级慷慨陈词。

    林栀没有吃瓜的偏好，加快步子路过大门敞开的主任办公室。

    彼时余晖穿过楼前的老榕树倾洒在办公室的窗子上。

    窗边的少女迎着柔光兀自发呆，身后是暴跳如雷的魏主任。

    林栀错愕间对上她的视线，慌乱回身，几乎是小跑离开。

    办公室里氛围凝滞。

    众人神色各异，唯有岳筝置身事外。

    中心是暴跳如雷的年级主任，而她站在窗边，神色倦怠。

    纤长的手指轻点开关，灯泡随着她的动作闪烁不停。

    魏主任厉声喝斥：“岳筝！”

    她茫然回头，姿态惬懒，决没有一点魏主任所期待的幡然悔悟的正确姿态。

    气的他两眼一黑，血压就上来了。

    “我刚刚说的你又没有听进去是不是！岳筝，你一天不闯祸就皮痒是不是......”

    他生起气来好一顿输出。

    从今天的打人事件说到以前的打人事件，从同学矛盾说到学习态度，从学习态度说到考试分数。

    最后落到人生前程。

    岳筝的心早就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余光把窗外的景色描摹过好多遍。

    霞光漫天，明媚迤逦。

    女孩柔软的发丝浸润在流光之中，侧脸精致，眉眼鼻梁姿媚万千，年纪轻却出落的相当漂亮了。

    张楚怡原先捂着脸扮可怜，心里头的郁气却愈演愈烈，嘶吼叫嚣着要冲出来划烂这张脸。

    魏主任还在孜孜不倦的教育岳筝：“家里有钱不代表你就可以放任学习不管，我知道你家里没人管你，但我作为老师不能不管你，回头我肯定会跟你爸爸联系一下的......”

    后面还有一大堆掏心窝子的话没流露，就看见岳筝木然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变化，眼泪扑簌扑簌落个不停。

    魏主任一个脑袋两个大。

    刚张楚怡默默哭了很久，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这会儿岳筝的眼泪又跟不要钱似的的掉。

    她哭的实在伤心，完全沉浸在极致的悲伤之中。

    最后，魏主任先让她们回去休息，改天再处理这件事。

    就这样，她一句话没说，沉默的进去，沉默的出来了。

    林栀等米线的间隙，抽空翻了翻笔记。

    她心思并不在这里，脑子里片段式闪过那双叛逆的眼睛。

    岳筝的大名在几所中学里是响当当的。

    出名的漂亮，出名的叛逆。

    林栀觉得奇怪，她见过这个女孩儿画画的样子——她学习一塌糊涂，但美术天赋绝佳，像个艺术家。

    画画的时候很文静，偶尔有些可爱。

    她见过岳筝无数次描摹教学楼前的老榕树，一棵老树，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

    她会起的很早很早，就为了避开人群独处。

    春夏秋冬，她最爱落雪的老榕树。她会翘掉早读，披着一身寒霜，沉浸在霜雪世界里作画。

    落了一身冰凉，却会起身抱一抱沉默的老树。

    那个拥抱很短促，被路过的林栀撞见。

    她顿了一下，不知是不是有些发窘，但很快面色冷漠的离开。

    这很有意思，林栀想，这样一个人能有多坏呢？

    米线端上来，guntang热气铺满玻璃窗，她等着热气散去，余光瞥见那抹惊艳的身影。

    单是相貌身材已是一骑绝尘，更别提鹤立鸡群的姿态气质了，放在人群里必然是相当打眼的存在。

    她看见一群混混模样的人围住她，他们一起上了出租。

    岳筝神色疏淡，没有拒绝，但也没有欢愉。

    身影消失，林栀收回视线，瞥了眼时钟。

    时间所剩无几，周围的同学都成群结伴走回学校，踩着落日的影子，闹声逐渐远去，店里安静下来。

    她安安静静吃米线，笔记本不甚在意的摆在一边，敞露着乱七八糟的排版和鬼画符似的笔记。

    这是年级第一的笔记，许多人奉若圭臬的神迹。

    初见时的惊叹必然还是惊叹，只是迅速转变成称赞学霸返璞归真的个性。

    对此林栀保持谦卑。

    但看客早就不允走上神坛的人远离那里，合该死在那里，就羽化飞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