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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监(小祈h)

    

探监(小祈h)



    进入四月后的气温像爬一场晃悠悠的慢坡。

    简韶搬去了Ken之前安置简祈用的小别墅。那里地皮便宜,四周是新农村,环湖而建的复式与独栋纷纷在经济泡沫里挂上了急售的牌子,但迟迟无人问津。

    简韶在柳枝低垂的城乡结合地带,感受到了宛若小时候回到乡下的姥姥家过暑假般短暂而珍稀的安宁。

    她从村民手里买了散装的荞麦皮,清洗过后晒在了小院子里。草丛着蛰伏的蛐蛐一个劲地叫,绿叶晃出清凉的绿荫,简祈耳钉反射的亮光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自从失而复得般与她重逢后,简祈便喜欢围着她跑来跑去。做什么都要停下手,竖起耳朵听听她在哪一层哪个位置,嗖地窜过来端详她一番,再心有余悸地跑走。

    荞麦皮在拍打下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简韶觉得好笑,“做什么?我又不会飞走了,我给你做纳凉用的荞麦皮枕头呢。”

    小祈将自己的脑袋搁在她的手边蹭来蹭去:“给我的给我的?我喜欢!”

    他的圆眼睛眨巴着,略有些委屈,“可是我总是梦到你不见了,昨天晚上我梦到院子里长出了超大超大的葡萄藤,把你直接卷跑了!前天晚上我梦到我们准备吃很好吃的炸酱面,结果那根面条越吸越长,你后退后退……不见了!”

    简韶拨弄他的碎发,揉捏的心脏如同马齿苋挤压出的生汁液。

    “我知道你很害怕……”她用指背怜爱地刮了刮他的小脸,轻轻将自己的身体和他的贴在一起,“因为我也同样隐隐地不安着。我们像手拉手站在一个倒立的金字塔上,支点很脆弱,顶端又挤满了求生的人。可是我确信,我比任何一个阶段都想好好地生活,都想拼命留在你的身边。”

    “我会保护你的——我不是小孩了,我现在非常非常厉害,不吃别人,也能把他们打跑!”简祈向她保证。

    “我知道的,可是我担心的是你。”她突然松开简祈,抱住自己的身体,牙齿咯吱咯吱地响。

    “那个人非常可怕……我被他提审过一次,从那一次我就彻悟,这世界上所有专业的审讯本质上都是一种摧毁自尊的洗脑术,越有知识、地位与尊严的人,越无法忍受这样的东西。”

    “隋恕被捕了……马再甫和他有很大的过节,不会对他高抬贵手的,”简韶喃喃地说,“我知道他不会出卖我们,但是架不住他们会抽丝剥茧,最终查到你的头上。他们可以抓到我的家人要挟我,再以我要挟你……”

    他们三个的命运早就因为这场不可告人的实验绑在了一条线上。创造者、孕育者、新人类,他们是共犯。

    一层薄薄的衬衫罩到了她的头上。

    日光鼓动成朦胧的暖风,简祈的额头贴着她,淡淡的香皂味在咫尺的距离间流转。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飞快又轻盈地说:“现在都没有了……可怕的东西都被隔绝啦……”

    两个人像幼儿园用被子罩住头说悄悄话的小孩子,老师没有来,别的小朋友没有醒,万籁俱静的午后,时间也好似静止了。

    他们偷来二十四小时外的第二十五个小时,不含任何情欲地接吻。

    他的手掌擦过她的手掌,脉搏紧紧地贴合在一起。识别她的气息,让身体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她、铭刻她、信仰她。

    简祈想,在剥离羊水的那一刻,他们从生物意义上成为两个独立的个体,但是他依然认为自己只是她的某个小器官,或者是她的一部分情绪,跳出来便成了人。

    他认为,他可能是爱。生物的天性是存活,但是爱在他身上的重要性已经远大于了生命。对于大部分生物体来说,先有了生命,才学会了爱别人。可是对他来说,是先有了爱,才有的新生。

    简祈害羞地问:“我可以咬一下你的耳朵吗?”

    他贴着她的额头撒娇:“我会超轻超轻,一点都不会弄痛你的!”

    简韶小声说:“好吧,你一定要轻点。”

    简祈拉紧衬衫,凉凉的嘴唇贴上敏感的耳尖。

    “唔……”

    他含住她的耳朵,忍不住亮出牙齿,在她的软骨上磨了磨。他早就想这样试试了,以前他是没有牙齿的软体动物,觉得海底其他鱼进攻时要龇牙咧嘴很神气。他好像在做一种攻击的举动,但是她一点都不害怕,说明她超级爱他。简祈美美地想着,吓唬她:“我要吃了你哦!”

    “好痒……”

    “我要吃了你……”他小声念叨着,舔过耳廓每一个角落。简祈突然恳求她:“你能不能也咬咬我的耳朵?”

    “嗯?”

    “一下也可以,拜托,咬我一下吧……”

    简韶犹疑着,露出一点点牙齿,试探性地凑上去。

    “啊……”

    他的耳朵直接凑入双齿间,低低地呻吟起来。

    简韶学着他的话吓唬他:“我也要吃掉你哦——”

    “真的吗?!”他的眼刷地亮起,“真的要吃掉我吗?请快点吃掉我吧!”

    简韶脸蛋通红:“算……算了,下次再吃你吧,我要回家了。”

    “不行不行,说好了吃我,我是超级好的食材,现在就吃掉我!”

    简祈拉着她坐在了院子大树的背阴面。

    “你要检查一下食材吗?”他解开扣子,给她看自己干净白皙的皮肤,“我超级新鲜,每天都会认真梳洗自己,还会擦香香,你快摸摸我……”

    她的手被他拉着摸了一圈锁骨,又从衣摆下端探上去。明明是简祈主动拉着她的手,他却仍一惊一乍的,低声抽着气。

    “唔……我是不是很新鲜,很适合被吃掉?”

    他骄傲地想,之前在超深渊层生活的时候,他是最讲究最漂亮的家伙,还会顶着水母当发光头饰,美美地游来游去,现在他也是漂亮的人类。

    简韶含糊地应声:“嗯……”

    他的下身已经鼓起来,硬挺挺地顶在她的腿间。简韶慢慢舔了舔他的脸颊,红着脸说:“我要吃掉你啦……”

    她一点点顺着他的胸膛吻下去,简祈的喘息越来越急,手也急躁而渴望地抚摸着她的身体。

    他突然停下,“呜!你——”

    简韶拉开他的裤链,俯身将伞状的茎头吞入了口中。

    简祈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对待他,一时受宠若惊,“对对不起……我我我——”

    他急忙道歉,觉得简韶的嘴巴很可爱很干净,不应该帮他做这个。但是很快他的道歉便全部变成了嗯嗯啊啊的喘息,简韶的舌尖滑过柱身,围着guitou打圈。在顶端吐满了亮晶晶的液体后,便含糊着将大半的yinjing吞咽进了嘴里。

    她的嘴巴被撑开,因为巨物太大,粉红的唇rou略显外翻。简祈被这样的视觉冲击弄得完全呆住了,他下意识挺了挺快要爆炸的yinjing,在感受到喉咙的吞咽后,他差点射出来。

    “对对对不起……呜呜……好舒服……我错了!对不起!”

    简韶的口腔在勉强适应之后,缓慢地帮他koujiao了起来。简祈捂着眼睛,忍不住偷偷从指缝里看,一个劲地低喘,整个人都快要变成粉红色。

    他很快在她的摆弄下射了精。灭顶的快感还残存在身体里,他抱紧她,突然脆弱地哭了。

    简韶把衬衫罩到头顶,天空被彻底遮盖,两个人笼罩在柔软又狭小的二人空间里。

    “只要留在你的身边,不管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是幸福的……”

    “我明白的……”简韶与他脸贴脸,共享他的泪水。

    “我们要永远像现在这样依偎着,”他吸了吸鼻子,“我想留住这种安心,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守护你的。”

    ﹉

    剧烈的大雨在四月七日落了一整夜。

    他们整日zuoai,在风雨欲来之中,在山呼海啸之中。

    世界上不知是否真的有天谴,但是这份谴责没有落在统治层里,却传出了几位沿海地带的渔民被风浪卷走的坏消息。

    有人说这是君权神授体系里的惩罚,不过司海齐的周易师傅们也很快行动了。他们算出我党为“水命”,沾水的帝王都长久,最有力的证据是几位出色的领导人名字的偏旁部首都带三点水。

    这样的笑话在暗流涌动里昙花一现,但足以从侧面预示着白热化的矛盾早已无法调和。

    简韶半夜腿酸腰酸地醒来,发现简祈不在身边,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她披衣寻他,发现书房闪着蓝光,简祈摆弄着电子设备,监测着章裕盛最后停留的位置。

    在地道之时,简祈用注意力转移法在章裕盛与刘水白的手机里放了定位器,刘水白毫无察觉,位置也一直留在自己的家中。而章裕盛的ip竟然在平城停留了足足两日,才离开了本市。

    被送到机场后,刘水白算计章裕盛,自己偷偷折返紫光阁装无辜。章裕盛也同样只是口头相信刘水白,多留了一个心眼,准备坐山观虎斗。等刘水白成功了,自己再回去窃取胜利果实。

    他躲到了一家专门面向东亚名流的高档妓院,整日盼着司隋刘内斗起来好看热闹。没想到网上热闹了几天就风平浪静,街市依旧太平,连刘水白也在公开场合出镜露面,似乎平城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而他自己仕途成灰、人人喊打,章裕盛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种结局。

    “大势已去,保命要紧,我何不学习文庆孔,豁出命去国外,置之死地而后生?”

    章裕盛规划出三条逃跑路线,其一是从东北越境到俄罗斯或者蒙古,但是自己身份敏感,这些国家能否帮助自己很难把握。第二条路是从西南越境去越缅泰,这条路是很多异议人士走的路,但是对自己并不适用。因为他现在是公安和国安都追杀的对象,一旦在这些地方公开露面,说不定哪里会飞来一个子弹让自己爆头。第三条路就是从新疆或西藏越境出国,难度系数很大。最后一条是水路,在福建一带找到蛇头,坐船直接偷渡。

    简祈按下键盘,锁定了章裕盛最后出现的位置——福州连江,时间为今天。

    简韶拉紧衣服,轻轻地走过去。

    “吵到你了吗?对不起!”简祈赶紧站起来,老实交代,“我只是在找把隋恕那个坏家伙捞出来的办法。”

    他嘀咕:“虽然我还是觉得他是坏东西……”

    简韶摸摸他蓬松的脑袋。

    “刘水白是最不希望章裕盛被抓的人,因为章裕盛捏着确切的证据。但是那份材料不知道被他藏到了哪里,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简祈到,“我与Ken哥也联系上了,他们在福建一带没有关系,很难提供拦截。”

    简韶明白了他的意思:“章裕盛需要被送走,但必须在我们得到了他手里的证据材料后。”

    “对。”

    简韶想起了一个人,安全部门的贾彪科长。他与隋恕曾经有过合作,只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不知他是否愿意在此时伸出援手。

    她思索再三,道:“我需要和隋恕见一面,我们需要他们的配合。”

    简祈噘嘴巴,小声咒骂了隋恕几句:“坏隋恕!可恨的坏东西!”

    最后,他说:“好吧,那我也去。”

    ﹉

    四月八日的傍晚,马再甫被上级召去问话。

    简韶和胶体形态的简祈在多方打点下进入了临时关押隋恕的问话室,Ken替换监控视频。

    肃穆,死寂。

    难以喘息的静默。

    一具入定般的躯壳竖坐在受询椅里,像没水的圆珠笔在纸张上留下一道锐利而苍白的线条。

    在需要顶罪前,隋恕对外界的任何声响不会做出任何反应,他皲裂的嘴唇变成一条平直的横线,眼睛只是划痕与裂口。他变得消瘦,变成只剩骨架支撑的行尸走rou。

    简韶一步步走向他,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子上。

    这样的动作她做过无数遍,在落日熔金的宿舍楼下,她拖着行李,奔向他的每一步都轻快得像踩在云朵里。他隔着车窗露出半张脸,目光温和而包容。

    那个时候她绝不会想到,两个人会以探视者与阶下囚的身份再度相见。这不是她认识的隋恕。

    男人突然睁开了眼。

    眼窝深邃,眉角沉寂。隋恕似乎醒了,又似乎并没有醒。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没有惊喜,也没有恐惧。只是平静地、反复地,投以绵长而温和的凝望,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他们也只不过像过往那样坐在冬日的壁炉边聊着闲话。

    “你来了?”

    隋恕率先开口。他已经尽力压制自己的声音,但仍抵不住嗓音的艰涩。

    简韶垂下头,“是的。”

    他没有问她从矢流岛逃跑的事情,只是温声说:“天气变得快,要注意身体。没有什么事的话,早些回去休息吧。”

    隋恕依然维持自己风度翩翩的模样,不肯透露半点自己的事情。她知道,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让他向别人低头,比直接杀掉他还难受。

    其实从进门后她便发现他的肢体呈现非同寻常的僵硬,她自己受过审,知道长时间保持同个姿势是多么痛苦。

    简韶红着眼圈,蹲下身想帮他揉一揉完全僵硬的腿部肌rou。

    隋恕平静的面具碎裂,他以幽深的目光盯着她,叹息一声:“你何必要管我呢……”

    简韶一边做事,一边飞快地低声说:“Ken已经替换了监控,可以放心说话,小祈查到章裕盛的行踪,他现在徘徊在连江一带,我们求助于谁可以先于安全部门拦截他?”

    “你们想要他手里的黑材料?”

    “瞒不过你,我们想帮你尽快出来。”简韶说。

    隋恕扫过她的脸,瞥见她脖子里透明的小胶体。简祈的身体耸起来,愤愤地冲他示威。

    隋恕笑了一下。

    他突然问简韶:“你现在是被限制出境了吗?”

    “嗯?”

    “不然你应该早与Q0113抵达别处了吧,不会恰好被他们限制。”

    隋恕的声音依然十分温和,但是他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扎进简韶的心里,让她无比的难堪与受伤。

    他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只是轻声说:“阿韶,你应该离开的。”

    简韶震惊地望着他。

    隋恕用徐缓的口吻向她慢慢分析:“想要安全部门放过你,其实不一定需要我这边安全。只要你能够出境,取得海外身份,以Q0113的本领,你们的人身安全不会有任何问题。现下有两条可走之路,第一,申请政治避难取得美国绿卡。第二,婚绿,美国承认同性婚姻,你与Anna结婚是可以的,当然,Vincent也可以帮助你婚绿……”

    “我不是只想我自己安全才——”

    隋恕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必再说。

    他的眸子深邃,倒映出她挂着眼泪的面容。隋恕微笑,她依然和之前一样,只要面对他就倔强的狠,眼泪总要坚决地含在眼眶里,似掉非掉的样子,整片下睫毛都被打湿,可怜得紧。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他微微叹息。

    隋恕贪婪地感受着她身上熟悉而清淡的气息,以及源源不断涌入他手掌的温度,面色如常地同她交底:“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博弈是双方力量的对比,而解决的时候总逃不出‘左一下,右一下’的老法子。左边切下一刀,右边也得下一刀,才能维持平衡。”

    简韶含着泪说:“你想做右边的那一刀,对吗?”

    隋恕笑着叮嘱:“这不重要……你出去后记得见一下我师妹张炜如。我们自小相识,她的人品还是能保证的,我有一部分钱以赞助的名义放在张教授的实验室里,她会帮你支出来,你们带走。”

    她哽咽了,“你还要拿什么跟上面换呢?你的自由,智力,还有呢?你让我走——我该如何才能在你痛苦活着的基础上,心安理得地在另一个地方享受呢?”

    隋恕松开她的手,“走吧。”

    简韶捂住脸,大声啜泣。

    在她彻底离开他的视野根部之前,隋恕体面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