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示

    最后的一个学期，我留在海市实习。

    因为疫情，家里实在不放心我在外租房，又劝不回我，只好再去拜托叔叔收留我。

    其实我早也与他沟通过，于是顺利在他家住了下来。

    屋子不大。一间客房一间主卧，客厅独卫厨房和书房，极其简朴的装修，家具也像是上个世纪的风格。

    我在培训机构给高中生教专业课，都是高一高二的孩子，平常以文化课为主，所以大多上的都是晚课。而叔叔排的都是白天的课，这导致我俩经常一个礼拜都遇不上一餐一块儿的饭，更别说闲聊谈心了。

    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

    工作相当忙，机构是小机构，课件文案都要自己做，我翻箱倒柜才从叔叔书房里找出来大一时候的课本，大概是之前搬进来的时候随手塞角落里了。

    那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了，叔叔被我的动静惊醒，我们见了当天的第一面。

    我一本本翻，把能用得上的地方划线折角，叔叔就在一边捡我用不上的那些，一本本叠起来重新放回箱子。

    然后沉默着看我把一大叠书摔在桌上，气鼓鼓将电脑开机。

    “先睡吧？”他顺手还把摔乱的书给理了。

    “不行，明天早上要先给组长看，下午就要用。”我好愁。

    “就做幻灯片吗？”

    “嗯。”有气无力。

    “那我来吧。”

    嗯嗯？真的可以吗。

    可以。

    后来就变成了叔叔帮我做明天的ppt，我在边上备后天的课。书房照明是暖黄色的，暧昧而温柔。叔叔一边翻书一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认真的神色仿佛是在告诉我，你可以再靠近一点。

    一个计划在我心中渐渐成型。

    第二天下班后我就往楼道角落里拖了两箱啤酒，因为我也从来没喝过，不太清楚自己酒量。于是先开了两瓶。

    哪知第一瓶没灌完我就开始上头，我慌里慌张拎起酒瓶子就跑，心想这破酒量我不会是酒精过敏吧。

    几步路的距离我绊了好几下，快到门口的时候直接把瓶子摔出去了，砸在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我听到门里脚步声越来越近，叔叔先是开了一道缝向外看，发现是我满脸通红东倒西歪，连忙过来扶我。

    他说，喝了多少？

    我能怎么说，剧本不对啊！难不成实事求是说一瓶啤的吗？

    我都怕自己笑场。

    我说，我好像要分手了。

    此刻我们刚走入门内，叔叔扶着我准备关门。他动作顿了下，我歪在他肩上看他嘴唇张张合合欲言又止，还吞了好几口唾沫。

    他发现我是骗他的吗？还是生气于照顾我这么久我却连恋爱这样的事都不告诉他？

    是这样吗？

    我抱着期待的心情等他的反应。

    然而他什么都没说，默默将我安顿在沙发上，为我倒来一杯水。

    我埋着头苦笑，真的要这样克制吗，连问也不问。

    再抬头时早已酝酿好的泪水从我眼眶滑落，原本准备好的台词在喉咙里滚了一个来回被我临时替换了。

    “我男朋友想和我…嗯，zuoai。”

    我没敢去看叔叔，而他正一手托着我的脸，一手端着杯口将水喂进我嘴里。

    他手上极稳，像是完全没有被我的话影响到，指腹贴在我脸颊，微微粗糙的质感。

    “他没说，是我猜的，我看人很准。”我啜下一口水。

    叔叔，那你呢？我看人很准，你真的拒绝我，我不会出现在你家。

    “太讨厌了，他背着我克制自己，是把我当什么呢。”我张口说话时叔叔竟然还在继续倾斜杯子，清水从我嘴角边溢出去，他这才反应过来，用拇指拭去。

    他张口轻轻“啊”了一声，想让我再喝点水。

    “自以为是，自我感动，只知道逃避。人都是这样的吗，叔叔？”我再一次推开水杯，叔叔也就不坚持了。他仍不言语，在我身侧坐下。

    他显得有些茫然，双手无处安放，只好规规矩矩摆在膝盖上，他还未理解我含沙射影的语句，大概还在思考要如何安抚我。

    真的好可爱啊。明明平常思维迅捷，到这怎么就懵了呢。

    从未觉得我们之间暧昧吗，还是在催眠自己只是在照顾侄女？

    转身过去揽住他的脖颈，他那双老老实实摆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抵在身前，像是想要把我推开，连着全身的肌rou都僵硬起来。

    然后我的泪水就砸在叔叔颈下的皮肤，沿着洗得发白的领口滚落进去。他瞬间软了下来，虚虚揽住我拍打我的后背。

    为了避免他看到我抑制不住扬起的嘴角，我紧紧埋进他的颈窝，抽抽嗒嗒。

    又笑又哭上头了，也可能是叔叔怀里太舒服，忘记还要做什么。

    “你不理我！”这不是原定台词，我傲娇劲上来了，叔叔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顺我的气，让我看着就气鼓鼓。

    听我这样说他明显放松下来，好像在感叹我终于恢复正常，“没有，乖囡，我在。”

    乖囡算是我的小名，家里人都这么叫我，叔叔先前很少这样叫我，今天大概把他吓着了。

    这人怎么这么呆啊！

    我本来是想趁热打铁，但今天实在太晚了，明天我们都要上班，我只好乖乖从他怀里下来。

    我在脑内复盘今晚种种，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临进房间，我突然觉得得再暗示他一下，不然看他全程一言不发的样子，说不定回去就当我是发酒疯给忘记了。

    “叔叔，你是这样的人吧？”我回过头这样道。

    他正在收拾茶几上的水杯，我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把他弄懵了，“啊？我…什么？”

    随即似乎回想起了我先前的话，愣住了。

    我果断转身跑路，这时候得让他慢慢脑补。

    洗漱的时候我盯着镜子里我发红的眼眶，叔叔的脸渐渐叠在了上面。叔叔的眼睛不同于我，眼尾是微微向下的，平常对视的时候都会显得格外灵动。那如果红了眼眶呢？会是无辜而我见犹怜那挂吧。

    然后往下是锁骨，我刚刚靠过，白皙漂亮又一点点硌人，蛮诱人的。

    好想咬一口。

    失策了，刚刚应该乘乱咬一口的，下次就不好再使这种怀里哭的伎俩了。

    ……

    不知道今晚叔叔睡不睡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