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原炀立在原地，望着他略显憨重的背影，眉心情不自禁地渐渐拧紧，直到看着他上了二楼，走进房间，才拿腿跟了上去。

    他上去的时候彭放已经进浴室洗澡去了，他坐在床尾，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彭放洗的很慢，二十多分钟才出来，打开浴室门看到他坐在房间里，目光微讶。

    但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擦着头发走到床头坐下，拿出吹风机。

    原炀起身走过去，从他手里把吹风机接走，“我帮你吹吧。”

    彭放的手顿了顿，然后松开。

    原炀把他手里的毛巾放到一边，打开柔风。

    他已经很久没给彭放吹过头发了，上一次还是一个多月前，他跟人说自己以后不跟他睡一起了的那天。

    那天之后，彭放一直注意跟他保持距离，他也有意无意地在疏远人，他们同在屋檐下，竟然已经很久没有过任何肢体接触了。

    从前明明再平常不过的事，现在做起来，竟说不出的别扭。

    左手落在彭放湿润的头发上，轻扫了两下，发现人的头发长长了不少，打湿后刘海垂下来，已经有些挡眼睛了。

    “你头发有点儿长了，明天我带你去理一下吧？”吹到八九分干，关掉吹风机，原炀说道。

    彭放沉默地点了点头，温顺地不像他。

    有些变化发生时，往往悄无声息，就像身体里癌变的细胞，开始感到疼了，就已经晚了。

    原炀低着头，盯着他头顶的发旋看了好一会儿，想跟他说点什么，可对上这样的他，张口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却是彭放忽然抬起头来，望着他吐出四个字，“我睡觉了。”

    “啊……嗯好，那你睡吧，我先出去了。”

    说完迟疑了一会儿，才在看着彭放钻进被子里，窝出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后，替他关了房间的灯，带上房门离开。

    次日吃过早饭后，他开车带着人去了趟附近的商业区理发，他现在肚子大了，之前宽松的衣服都有些显小，于是顺便买了几身衣服。

    买衣服的时候，店员热心地给他推荐附近一家很棒的婴儿用品店，说婴儿车、婴儿床都是最好的，让他们可以开始给肚子里的小天使准备来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份儿礼物了。

    听着店员的话，彭放眸光微闪，明明很向往，可当原炀说要带他去看看的时候，却又摇头拒绝。

    “去看看吧。”原炀劝道，“买两件衣服，孩子出生总得穿衣服。”

    “也好。”

    两个人在婴儿用品店里逛了很久，最后走的时候，只带走了几套原炀挑的衣服，彭放什么也没选，又或者说，他什么都想买，所有孩子能用的上的东西，他都花了很多时间去看，店员跟着他介绍，嘴都说干了，他一样也没带走。

    最后他们离开的时候，店员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两个人开车回家的时候，彭放比来时更安静，静静地窝在副驾上，面朝车窗，一言不发，连呼吸似乎都变得轻弱了。

    原炀知道他为什么只看不买，看是因为他想看，而不买，是因为……

    他在克制自己的感情。

    这是明明是件好事儿，原炀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他不喜欢现在的彭放，这样的他，一点都不像彭放，彭放根本不是这样的。

    “彭放。”他心烦意乱地把车停在半道上，熄火拉手刹，伸手把人扒拉过来，强迫他看着自己。

    彭放似乎是困了，微微有些失神的眸子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车没油了？”

    他对上彭放的目光，心里一抖，这双眼又清明又灰败，好像在死气沉沉的黑暗中苦苦挣扎着，又看不到光亮，又不甘心。

    原炀紧紧地蹙起眉头，一种深深地无力感萦绕在心头，他想拉彭放一把，他知道他能，可他更清楚，他不能。

    他的手中拉着顾青裴和孩子，已经腾不出手来了。

    “你怎么了？”片刻，彭放试探询问，“不舒服吗？那我来开车？”

    他摇摇头，看了他一会儿，又更加用力地摇了摇头，说：“就剩两个月了。”

    彭放目露疑惑，原炀强调道：“再过两个月孩子就出生了。”

    彭放眼底那仅有的一点光亮，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而消失殆尽，他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僵硬难看的笑，语调故作轻松，“嗯，快了。”

    手却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做出防御保护的姿势。

    “我之前答应过你。”原炀说，“等孩子出生，会好好补偿你，你想要什么，要什么都行，什么都可以，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彭放微愣，“怎么……突然说这个？”

    原炀紧蹙眉头看着他，他被盯得不自在，移开目光，轻笑一声，又道：“我想给他当干爹，行吗？”

    话音落，移回目光，认真地看着原炀。

    原炀眉头拧得更紧，张口，他便快速打断，“我开玩笑的，我知道，这是你和顾总的孩子，你不用重复了。”

    原炀欲言又止，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你可以……”

    “回家吧。”彭放再次打断他的话，“原炀，我困了，我想回去睡觉。”

    他别开脸，面朝回窗外，轻轻地重复了一遍，“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