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迷蒙其二（寻师解惑）

    道一真人是这栖霞山的第七代掌门，性情洒脱，最喜四处游历，往师门捡回不少小孩儿加以培育，沈岁暖的师姐戚岁柔，师妹阮岁寒，以及师弟薛岁宁，都是她吭哧吭哧、亲自给捡回来的，还贴心地给起了名。

    此外，栖霞山每五年还会同东陆大地其他修真门派一样，收选资质上乘的弟子，以壮大门派，同样，也为东陆培养优秀的修真子弟，以壮大人族实力。

    诚然内外门弟子众多，但也不是个个都需道一真人一一过问，她最上心的，必然是几个亲传弟子，不过当然了，手心手背都是rou，手心的rou又总是会比手背多一些的。

    她的大弟子戚岁柔是最早被她捡回来的，孤女一个，幼时漂泊无依，当初她云游到鹿城时，小女孩饿晕在路边，正被一只野狗叼着破衣服要给拖走，眼看着就要成为对方的盘中餐，道一不忍，给救了下来，还顺手测了下其根骨，这下不得了，骨骼流畅且略显倔强，还天资聪颖，是个修仙的好苗子。

    于是乎，便带回了栖霞山，成了自己座下的首徒。

    而后过了几年，看着徒弟茁壮成长，道一真人便又开始了四处游历，下山一趟，拎回来一个沈岁暖，根骨奇佳，前途无量，成了自己的二弟子。

    就是年岁尚小，七岁多点儿，男孩子嘛，多少带着猫狗都嫌的调皮，她自然也有些嫌弃二徒弟顽皮，便扔给了大徒弟戚岁柔带娃，自己又哒哒哒下山玩儿，哦不，继续云游去了……

    再之后，道一真人游历回山，又给带回来两个小孩儿，一男一女，年岁相仿，男孩儿聪明绝顶，回山途中不光打点完了道一的盘缠，每一份都精打细算，还多少给道一赚了点回来。

    这孩子被道一起名为薛岁宁。

    至于而那女孩儿……

    女孩儿小小年纪就已十分漂亮，天生的美人胚子，还自带清冷气质，生人勿进，而且心性纯良，是个难得的修行好手。

    果不其然，后来的岁月里，女孩儿越是长大长开了，就越是漂亮，功力也是蹭蹭蹭往上涨，是四个弟子中相应年岁里最早结丹的神级选手。

    这位神级选手便是阮岁寒。

    由于阮岁寒极高的修行天赋，和她特殊的体质，以及醉心修炼的刻苦，道一真人对其自然是要比其他弟子更为偏爱一些，甚至还曾想过按照结丹先后重新给他们排个顺序，明里暗里让这个最有天赋优势的弟子成为首徒。

    但被阮岁寒不动声色地拒绝了，道一只好作罢，并尽可能一碗水端平，多关切关切另外三位弟子……

    ——

    沈岁暖跟着师尊回山后，是被他师姐戚岁柔带大的，因为那几年被管教的“情分”，沈岁暖其实是有些憷他师姐的。

    师姐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好好跟他相处，对着岁寒和岁宁还客客气气的，对着自己时，就会端出一派上位者大家长的气势来，颇有些凡尘自家jiejie对亲弟的打骂架势。

    常言道，jiejie会教弟弟怎么做人。所以他师姐，不光教他修行，还教他做人。

    幼时顽皮，被教训是常有的事，他找过师尊哭诉，师尊却不以为意，摸摸他的头，哄他：打是亲骂是爱，责备更是师姐对他的宠爱！

    宠爱个屁！师姐那就是仗着修为比他高用武力值碾压他！

    就知道他不靠谱的师尊说不出个好话来。

    不过长大后，那些打骂责罚早已成了过去，师姐和自己疏远了不少，或许是男女有别，又或许是道一真人终于发现这样放养二徒弟不好，便开始教授他药石知识，让他终于能悟出自己的“道”，虽然武力上可能注定不能和师姐比肩，但在医学造诣上，以后绝对能让她望尘莫及。

    是的，偏偏少年沈岁暖当初的愿望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啊不好意思，扯远了。

    话说回来现在。

    栖霞山虽然弟子众多，但内门外门有别，平日里能接触到的女修除了师尊道一真人，就只剩下师姐戚岁柔和师妹阮岁寒。

    沈岁暖“苦”桃色春梦已久，自然将重点怀疑对象再一步缩小了范围。

    师姐的话，自从自己结丹后，彼此便疏远了不少，再加上自小那些被迫于师姐“yin威”的小情愫，沈岁暖直接便将师姐从选项中划拉掉。

    那么就只剩下性子清冷，醉心修炼的师妹，阮岁寒了。

    想到师妹那张漂亮到不行的脸，沈岁暖面上顷刻浮起一层薄红，忍不住对起了手指。

    哪个少年不怀春？哪个少年不慕强？

    师妹生得漂亮，而且是越长越漂亮，身手好、气质佳，除了性子比较冷，其他都好，加上年纪尚小，总会激起人的保护欲，但结丹速度极快，天赋极佳，十六岁便步入金丹期，这种莫名的保护欲就添上了一丝慕强的成分。

    ——师妹那种年纪幼小又强到令人发指修炼天赋，很难不让人心驰神往啊。

    一想到陪自己解毒的人极有可能是师妹，沈岁暖脸上的热度就没有下来过。

    如果是师妹同他双修解毒的话，他可以！

    于是乎，便兴冲冲地去了师尊闭关的蔼云洞蹲守。

    栖霞山有四峰，主峰，落霞峰，流云峰，和揽月峰。

    以主峰为首，落霞峰紧跟其后，流云峰和揽月峰左右环抱落霞，恰好形成天然石阵，为栖霞山的护山阵法增添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这四峰之间，有一处灵气充沛的天然崖洞，名曰蔼云洞，其间xue洞有好几个，若是有人同时闭关也能互不打扰。

    道一真人此刻正在洞内闭关。

    她早已自大乘期步入渡劫，现下亲传弟子们皆已长大，便把门内事务全都指给了弟子们，自己常年闭关，以平安度过渡劫期，成功飞升。

    沈岁暖在蔼云洞外守了两日，一会儿扯洞前灵草，一会儿又将随身便携炼丹炉掏出来，将灵草放进去，混以自己下山历练时找回来的各类灵药，盘腿而坐，直接当场炼制起来。

    道一在洞中闭关，倒也并非两耳不闻洞外事。

    以她此时的修为，分神出到洞外也并非难事，甚至能化千万分身，伪以本尊处理门内事务都行。

    不过她散漫惯了，用弟子用得十分顺手，有人帮自己做事，何必亲力亲为事事躬亲呢？

    岁柔不是就将师门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吗，不愧是她的亲亲大徒儿！

    但沈岁暖这厮，如今不在岁柔面前现眼，居然到蔼云洞外绕她清净，两日来不是吭哧吭哧挖她的灵草，就是哐当哐当捣钵，这会子还直接在洞外炼起了丹药。

    是可忍孰不可忍。

    道一嘴瘪得老下，分出一缕神识直接化作分身，钻出了洞外。

    美艳的道姑一经现身，便甩开拂尘，抄起袖子上前揪住沈岁暖一边的耳朵：“个小兔崽子，有事不说，非得为师亲自出来收拾你才能撬开你这嘴是吧？！”

    “唉唉唉，疼！师尊！放手啊师尊，师尊我错了错了！”

    沈岁暖赶忙躬身求饶，抓着师尊的分身的宽大衣袖，“我就是找您老人家有点事儿！但我不晓得怎么开口嘛！”

    道一直接将沈岁暖的耳朵揪了个通红，这才罢手，召回拂尘挽了一圈搭在手肘，稍平复下心情，回到以往的自得形象，找了块石头悠哉坐下。

    红唇轻启，言简意赅。

    “说。”

    沈岁暖笑嘻嘻凑过去给道一捶了捶腿，变戏法似的从乾坤袋中掏出一紫檀茶盘，把炼丹炉顺过来放好，直接暖了一壶茶给他师尊，额不，师尊的分身，敬茶。

    “师尊莫生气，请先吃茶。”

    道一习惯了沈岁暖这种一句话不直接说非得七拐八拐的性子，再火爆的脾气也被磨平了。

    同时又一次心疼起了大弟子戚岁柔，当初让她带孩子，真是辛苦了……

    “你找我何事，现在可以说了？”

    吃完茶，道一再次同沈岁暖发问。

    沈岁暖酝酿了两日，这会儿半天却憋不出一个屁来，扭捏半晌，未语先脸红。

    “师、师尊……那个，岁寒……师妹她，上个月初六，可有下山过，可有去过南域？”

    他之前遭到魅魔袭击中招，正是在南域历练之时。

    “南域？”

    道一真人眨眨眼，似是疑惑，拂尘甩了甩，又用手摸了摸下巴，“据我所知，寒儿此前并未下山过。”

    她稍显凌厉的丹凤眼睨向沈岁暖，“为师闭关日久，早已不问外事，你若是想知道寒儿此前去处，可以去问你师姐的呀，再不济，你师弟岁宁同寒儿最为亲近，或许也是知晓的。”

    来问我作甚。

    沈岁暖尴尬地摸摸鼻子，就是不想去问他们才来您老人家这儿的啊！

    摸完鼻子，又挠了挠膝盖，沈岁暖眼睛瞟了瞟别处，内心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决定将之前的经历告诉师尊。

    “师尊，此前弟子去南域历练，不小心着了一魅魔的道，中了情毒，被一女子所救，对方为救弟子，被弟子夺了清白……同、同弟子双修解毒……弟子想…弟子想负责……”

    说到后面，声音愈发地小，带着些不好意思。

    道一真人仔细打量着沈岁暖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心里明镜似的。

    “所以，你是觉得，同你双修解毒的，是岁寒。”

    一语中的。

    沈岁暖脸上更红了，讷讷地点头，回忆起自己瞎分析的细枝末节。

    “那人身上檀香凛冽，穿着也较为随意洒脱，不似其他门派校服，应该也不会是散修，那……那就极有可能是栖霞山的人……所以弟子以为……”

    后面没了声，无言更似有言。

    道一探究式地看着沈岁暖，沉默了约两息，这才柔声试探：

    “单凭一股颇为各门各派都会使的檀香，和日常随意的衣着，你就判定那女子是我栖霞山的人，未免草率。”

    她微微一顿，继续道，“或许，你有看清那女子的面容？”

    沈岁暖丧气地摇头。

    “弟子就是未能看清对方面容，才这般猜测，要是知道的话……”他头垂了下去，肩膀也挎着，似是委屈，“到底是弟子修为不精，着了那魅魔的道，意识不清了……唉……”

    没有中情毒，就不会要人来救，更不会头脑昏沉到看不清对方的脸，如今……不提也罢。

    看着二弟子如此丧气，道一不知如何宽慰，但她又答应了人守好秘密，便决定用其他秘密换取。

    “你可知岁寒体质特殊，就算去过南域，也必定不会舍身救你。”

    “？”沈岁暖一脸莫名地抬头，“师尊此话怎讲？”

    道一怜爱地摸摸他的脑袋，“你们或许好奇，岁寒如何就能进步如此神速，小小年纪就筑基结丹，十六岁到达金丹期，成为你们当中最具天赋的修士。“

    “那是因为她天生极阴体质。极阴体质，涉及阴阳。修炼起来那可谓是一把好手，于其自身来说，更易吸收天地灵气，帮助修行，是以，她才会如此出众。”

    “可万事万物物极必反。极阴体质虽给岁寒在修行上有所助益，可一旦被欲走捷径之人知晓了她的体质，便定然会不择手段逼她就范，成为对方的炉鼎。如若不是纯阳体质，势必在双修之时对她采阴补阳。”

    她看着沈岁暖因惊讶而睁大的双眸，微微一笑，“你不是纯阳，你师妹即便去过南域，也定不会助你。”

    沈岁暖快速消化起这一于师妹阮岁寒来说天大的秘密，心中百转千回，先前脸上浮起的羞红也渐渐淡了下去。

    心中涩涩，谈不上失望还是别的，期望落空，怅然若失。

    年轻的医修神情暗淡，“不是师妹……那依师尊看，助我之人，会是谁呢……”

    道一在心底吐槽自己的二徒弟藏不住事，有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这会子的失落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不过也好。

    “或许，就真是一位路过的散修大能也说不定。”

    一锤定音。

    沈岁暖木木地点头，声音嗫嚅，“多谢师尊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