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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米迦勒在27岁生日的时候,收到了来自主席曼苏尔送的一大缸珍稀的红薄荷神仙,对方壕无人性地一次性送了7条,估计是得在全球范围内捕捉了三四年才能凑齐到的数量,象征着米迦勒在俱乐部的背号。

    至于他去年送的科尼塞克、布加迪威龙、劳斯莱斯幻影这些超跑米迦勒都不大感冒,一次都没见他开出来过。

    今年特意别出心裁,把人举到自己的脑袋上,大张旗鼓地带回阿联酋旅游,美其名曰放松身心,主教练佩莱格里尼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曼苏尔本来就不待见他,估计今年就要让他收拾东西下课。

    曼苏尔自入主蓝月以来就在疯狂做着米迦勒梦,日思夜想,每半年就跑去和巴萨报价一次,孜孜不倦了许多年才终于追求到手,就跟带着新婚妻子度蜜月似的,自然是百依百顺,无底线的纵容着,买什么主教练都要问一下米迦勒的想法。

    “.......现在拜仁的那个主教练怎么样?就是那个西班牙人,他之前在巴萨执教过你,还喜不喜欢他?”

    “加泰罗尼亚人。”

    米迦勒条件反射性地很快回答道。

    他自己听到也有些失神,就着眼巴巴的曼苏尔递过来的杯子喝了一口,撑起一个略显勉强的笑。

    “如果他听到.......一定也会马上纠正你的。” ?

    “佩普对目前的我们来说是最优选择,不过他可不好挖,八百个心眼等着你呢。如果要挖他的话,最好连带着把巴萨和他关系好的加泰人一起挖了,只不过........我想我并不是他很想要的球员。”

    他从六年前就知道这一点——

    2010年,南非世界杯。

    “天呐,宝贝你怎么在这儿,塞斯克呢?”

    皮克推开房间门就愣住了,使劲揉了揉眼睛,才确认面前坐在他的床上发着光的米迦勒是真实存在的。

    “天呐!”

    他忍不住又感叹了一声,笑得春风满面,这实在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大惊喜。

    “邪恶的马德里人托雷斯居然把你放出来找我玩了,真是不可思议。”

    皮克走过来张开双臂把他扑倒在床,一把摘掉自己小宝贝的小睡帽,抓着他的脑袋黏黏糊糊地亲头发。

    他简直恨不得自己长得再高大些才好,最好能把米迦勒完完全全裹进自己的怀里藏起来。

    身高和心理年龄是完全成反比的。

    米迦勒耐心地等他被拉莫斯传染的亲人瘾过完才把人推开了一点点,避重就轻地解释道:“我和赛斯克换房间了,我让他去和尼诺住了。”

    他的胸口贴着他的胸口,感受对方里面快的惊人的跳动频率。

    皮克揽着他腰的手僵了僵,脸马上就垮下来了,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地消失,灰蓝的宝石眼睛蒙上了一层阴霾,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怎么了嘛,塞斯克和我一起住你还不放心吗,我又不会乱说话的。再说哈维和伊涅斯塔就住在旁边,难道我现在还能拖着他出去一起采蘑菇吗?”①

    信你才怪咧,你们上周还抢了人家的手机拒接了温格的电话。

    下一步是什么呢,诱导人罢训还是翘比赛,无论是哪一个,那都会让法布雷加斯被钉在耻辱柱上一百年的。

    “就是因为这个,他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米迦勒把皮克不规矩的手扒拉下来,翻了个身,和他肩膀贴肩膀亲密地躺着,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叹气。

    想起过往的经历,又怕他突然发起神经,于是又用自己的手勉勉强强包住了对方的手,捏着他的手指玩。

    青春期过后,皮克就发育得比他和里奥快多了,无论是个子,还是手的大小,一根手指就抵得上他两根那么粗。

    自从他五岁从马竞的青训转到拉玛西亚开始,他对友谊边界的认识就完全是模糊的。

    他们几个一起长大,分享着一切,无论是玩具、衣服、朋友、父母还是彼此的身体。

    “阿森纳现在是负债累累没错,我们都心疼赛斯克在伦敦过得很辛苦,可他毕竟在那里待了整整七年了。”

    米迦勒还是选择谈起了这个令他苦恼了半个多月的危险话题。

    “Geri,我们不能一直去紧逼他换下红白色的球衣,然后给他套上红蓝色——我已经发现你行李箱里藏了一件没印号的巴萨球衣了,我给你没收了。”

    “当然,巴萨肯定是世界上最好的俱乐部,没有人能够对它说不。但我们不能就去要求塞斯克对阿森纳没有感情。阿森纳怎么对他的,温格怎么对他的,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要是他回到巴萨,佩普是无法给他这些的。”

    “拉玛西亚是我们的家,是塞斯克的家,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是我们的根,可这并不代表着就一定非要他回来。”

    “他在b队连替补都踢不上的时候,是温格教授要走了他,把他当做亲儿子一样,耐心地教导他、培养他、磨练他,给了他别人都没有的出场时间和队长袖标,甚至不惜为了他送走功勋老队长维埃拉。他现在所有的能力和成绩,是阿森纳把他当做最宝贵的复兴希望一点一点栽培长大的,他们已经把他们能给赛斯克的全给他了。”

    “塞斯克要是离开了,无疑会撕碎温格教授的心的。”

    “我们现在这样每天逼他,是因为我们知道时间久了他肯定会妥协的,他想念巴塞罗那,想念拉玛西亚,也无法拒绝一起长大的我们。但不能因为这样就去否认他在伦敦的七年,认为这七年是无关紧要的,这同样是他人生中最好的经历,是他青春的一部分,和你我的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Geri,我有一种直觉,再这样下去,赛斯克会被撕碎的,他最近看起来都快得抑郁症了,就连迟钝的尼诺都感觉到了。”

    他叹了叹气,把围观了一路闹剧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

    除了少数几个人在粉饰太平,其他人的小动作背后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了。

    就连向来稳重的普约尔都参了一脚,可见塞斯克要是再和皮克住在一起,心里没点想法都要有想法了。

    皮克有点生气又有点慌张地转过头盯他,松开了和他勾着的手指头,恼怒米迦勒不和他们站在同一个战线,而是“偏向外人”。

    “你又不是他嘛,你讨厌死了。”

    在皮克看来,没有比米迦勒的冷静更让人恼火的,它很柔软,却又充满力量。

    他揽着他的手臂肌rou紧绷起来,在米迦勒的不理解中感到委屈和悲伤。

    米迦勒之前不支持他们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出来对几乎板上钉钉的事横插一脚。

    皮克觉得内心的滋味就像喝了一大碗冰水一般,可流出来的却是两行热泪。

    “巴萨当然是最好的,我们也是,红蓝是置于一切之上的。在阿森纳的日子怎么能比得上回到家里,你有没有想过,他在阿森纳的七年里整整五年都在争四,就是没有办法收获一场重要比赛的胜利。”

    “而我们呢?我们才一起拿了史无前例的六冠王,包揽了参加的所有赛事的冠军,成为了不朽的传奇,把皇马狠狠地踩在脚下。塞斯克他应该在的,应该和我们所有人在一起,游行的花车上大家都给他留了位置,你也给他留了。”

    “塞斯克告诉过我,他作为阿森纳的队长,每次输球的时候都会整夜失眠哭泣,痛苦得像是遭遇了严重的车祸。他为自己没有办法成为普约尔那样的队长而难过,而他阿森纳的那些能力软弱的队友呢?反而不在意败果,能轻松地谈笑,谈论下个赛季要转会去哪里。塞斯克他已经很累了,他需要更好的队友,需要一个冠军。”

    “我尊重阿森纳,但我只想要我的塞斯克。”(被采访的原话,震惊我一百年)

    “他也是加泰人,我想要他回来,就像小时候一样,我们所有人都想要他回来,回来和我们一起赢得一切。”

    皮克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沉甸甸的,红着眼睛固执地望着米迦勒,眼神里是一种近乎夸张的偏执。

    他向来溺爱和纵容自己,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无论是眼前的米迦勒,还是伦敦的法布雷加斯。

    “Geri你太自我了,塞斯克就算真的被我们哄回来,他在球队里也没有位置,他现在完全不契合我们的踢法。高层想要他自己倒贴回来你不是不知道,佩普是看好他,想买他回来,可佩普只会把他当成一块能随便搬的砖一样使用,就像万金油,而不是像阿森纳那样围绕他建队,我们队里的核心已经有里奥了。就算塞斯克想回来接哈维的班,那至少也该等到15年再说,哈维现在仍然是世界最佳。”

    童年的朋友,犹如童年的衣服,长大后,不是不愿意穿,而是无可奈何了。

    “可我就是想要他回来,我、塞斯克、里奥还有你,我们四个就像小时候一样,做什么都在一起,一起穿球袜,一起洗衣服,一起吃饭睡觉踢球骂教练.........我们是手足相连的家人,我们一起长大,本该一起升入一线队的。以前我都回来了,塞斯克现在也应该回来,回到我们大家的身边来。”

    你也不想想你在曼联干的是什么,一天天的在替补席上看饮水机,自己也难受的不行,而法布雷加斯在阿森纳干的是什么。

    米迦勒忍了又忍,到底是没把这句有点伤人的话说出口。

    把皮克惹毛了他到没事,毕竟皮克从来不会生他的气太久,自我顺气的能力很强,只是害怕他又要去招惹疲惫不堪的法布雷加斯。

    “塞斯克要是回来,我连我现在更衣室的柜子都可以让给他,大不了我到时候再去抢别人的。”

    “笨蛋。”

    米迦勒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知道皮克就是这样一个道德有着真空地带的坏种,可他给他们的是不掺一点坏的爱,是最真挚纯粹的感情。

    可他也清楚地知道,这份爱存在是有前提的,他必须永远是巴萨的人,不然年少的感情也未必是最真诚和炽热的,也可能变成利益纠缠和政治正确的产物。

    老实说,他并不是个魔法迷,却十分相信巫师的存在。拉玛西亚青训就像是会下降头似的,每个从它出来的人都孤注一掷地依恋它维护它,将红蓝队徽看的比一切都要重要。

    米迦勒仿佛就是这场盛宴里唯一馊掉的橙汁和浓汤,花园里爬满虫卵的玫瑰和百合,带着格格不入的孤僻和事不关己的宁静。

    他有一种不幸的天赋,总是能一眼看透事物的本来面目。

    他只能告诉自己,最通情达理的方式就是不要勉强自己。

    也许是排外的加泰罗尼亚人的血液里天生流淌着执念和疯狂,他们之间的感情纽带建立在虔诚到了极致的群体性认同之上,被纯粹无暇的珍视层层包裹着。

    所以哪怕法布雷加斯待的时间再短、离开再久也是自己人,哪怕他和梅西掏心掏肺、付出再多也是局外人,永远不会被当做家人,而是反复被质疑他们对俱乐部的爱与忠诚,仿佛随时都会变成可恶的背叛者。

    加泰人的任何其他身份和情感都无法凌驾在加泰人这个身份之上。他们对外人是没有真心的,留给外乡人的只会有虚伪和哄骗。

    惺惺作态、口腹蜜剑、薄情寡义是大多数加泰人的真实写照。

    他置身于漩涡的最中心,站在别人都抢着表演的舞台上,可他更愿意去做一个沉默的观众。

    别人都以为他置身于迷雾中看不清楚,实则他能捕捉到的微小又真实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等闲却变故人心,以前尝到背刺滋味、被残忍清洗走的人是小罗哥哥,说不定有一天,他们也会这样对待他和里奥。

    他越是长大,越是能理解足球世界的不纯粹,马竞不是家,巴萨不是家,它更像是一个短暂而美丽的夏令营。

    去到哪里,都不是家。

    庆幸的是,米迦勒一直很理性的去看待在巴萨的所有事情。但可悲的是,他又是一个很感性的人,该有的情绪他一样都没有错过。

    对米迦勒来说,皮克和法布雷加斯他们是环境决定的朋友,换成别人也没差。

    可他们相伴的时间是真实存在过的,哪怕故事的开头是小皮克对他说了一句“马竞的小子?滚出去”。④

    他数十年如一日被灌输的理念就是他们该聚在一起的,就像小时候一样。

    但这样美满的结局不应该以牺牲法布雷加斯的前程为代价。

    米迦勒翻身翻了回去,面对着红了眼睛的小熊,把他毛茸茸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帮他擦掉了眼角的泪,防止他又像上次那样被流进嘴巴的眼泪给苦到。

    “我们让他自己选择好不好,Geri?既然我们是塞斯克的朋友,就不要和别人一样为难他。逼他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无论塞斯克割舍掉哪一边,受伤的最后都是他自己。”

    他轻轻地说道,低头亲了亲皮克的额头,像小时候每一次他们吵架然后和好那样。

    皮克感到很挫败,不知为何又在米迦勒模棱两可的态度中有点惶恐不安,埋在他怀里鼓着脸就是不出声,像是打算干脆把自己活活憋死。

    空气里一时安静,只听得见米迦勒无奈的叹息和窗外隐隐传来的微弱虫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