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赌与不赌

    夏追听得发愣。

    她从来没见过这个韦齐飞，自然不知晓这次火灾背后的弯弯道道。只是……韦齐飞要是那么有本事，韦舟便更难重获自由了。

    她这样想着，难免失神。

    温子言敲敲桌面，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你猜韩氏和我做的交易是什么？”

    “是什么？”

    他便引她去看桌面上摊开的文件，是雇佣合同，上书高级工程师云云，夏追没看明白：“雇佣合同？”

    “是。”他道，“你看他的个人信息。”

    ——籍贯归属地：香江。

    下面还有一摞同样封皮的合同，瞧他神情大概是同一种东西了。

    温子言缓缓解释：“韩氏用韦齐飞小姨韩美琦丈夫名下的一个A国公司注资ESS，并提供核心技术支持，条件是一份对赌协议：从现在开始算，5年内ESS没有实现上市，则我的团队被踢出公司，ESS由韩氏控制的公司全权管理；如果成功五年内我们成功上市了，他们的股权将缩至5%。你看到的这些合同正是韩氏调过来的核心技术人员。”

    这显然是一份条件苛刻的协议——就算夏追不懂商业的事，但有几个公司能在五年内完成上市？ESS已经在温子言的cao作下拿下了从前东为绿能的项目，韩氏签这个协议可以说是只赚不亏，等对赌赢了，他们换芯不换壳，一举便能成功进军内地市场，再不需要什么韦家作为中间商。

    “你会输吗？”

    “不会。”温子言微微一笑，“我从来不输。”

    除非她背叛他。

    不管那份对赌协议谁赢谁输，ESS都将在五年后成为大陆材料行业的新巨头，届时温氏对韦氏的攻击都为他人做了嫁衣，目前预计启动的许多项目也将打水漂，这对温氏的打击不亚于韦氏失去东为绿能。

    不同于上次透露的他建立ESS的信息那样毫无证据，这一次，他连雇佣合同都摊她面前了。如果夏追有心背叛，都不用给凭证，直接发给他老爹一份邮件，温氏就能顺着这些技术人员的来路查证ESS与韩氏的交易。

    一旦查出来这些东西，不仅ESS会马上失去温氏的支持，其他项目也会被搅黄，韩家和他自己都将惹一身sao。

    这一次，温子言要自己递给她刀。

    他默默望了夏追好一会儿，渐渐看出她垂眼沉思，心知她也想到了这层，这才把文件合上。

    他确实是喜欢夏追的，他想。他曾经想将人锁起来当玩具，不听话就教训，听话就奖赏——然而他现在不愿意了。

    比起冰冷冷忍受一切的夏追，他更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喜欢她写题写得发呆时抿紧的唇，喜欢她抬头指示他去干活时理所当然的眼神，喜欢她满脸起床气在他怀里挣扎时晃动的手臂，喜欢她被弄疼了就在他背上用力咬出的血印子，喜欢她说要学习信任他时不自在但郑重的神情。

    他喜欢生机勃勃的夏追，这远非被囚禁的玩偶能比。

    所以他愿意用所谓“信任”来赌一次，就一次。

    和韩氏的交易如果暴露，就算他在A国有留后手，ESS也将受到重创。不过温子言觉得这是值得的，不疼一点怎么长记性呢是吧。

    他不希望夏追让他疼，又希望她让自己疼一点。

    无所谓了，选择权已经让渡到她手上，只看她会不会背叛他，或者说，什么时候背叛他。

    要是最后他赌输了，那就把她杀了吧，或者如从前的设想，套上锁链当玩具。

    退而求其次，他只要她听话，不求她鲜活。

    然而夏追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又挣扎着要下去：“说完了是吧——松开。”

    温子言没松：“没什么想问的了？”

    “问什么，我又听不懂，这些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她颇有些不耐烦了，“今天的单词不背完，你替我向老师交差吗？”

    温子言道：“孰轻孰重，你说呢。”

    “我看是你心眼太重了。”她看起来想翻白眼，但因为沉闷的个性还是忍住了，只是抬头，“你别搞这些没用的试探行吗，要是实在很闲就去多挣点钱转给我。”

    他探寻地望过去：女孩子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她不像他那样习惯了拐弯抹角，一切反应坦率自然得令人羞愧，似乎对这份天大的把柄没有任何兴趣。

    怎么可能呢？

    他看了又看，依然没发现端倪，却还是不信。

    到底有没有兴趣不是看表情的，要看行为。他想，时间会说真话。

    “你观察好没？”夏追面无表情。

    少年这才回神：“好了。”他轻声道，“但不想松开。”

    “你有病啊？”

    “有啊。”他说，“得了一种不插你就会死的病，你给不给cao？”

    “唔%￥@@温子言！啊，你说了不动我的……”

    “我不守信用。”

    雇佣合同那么大几个字摆在夏追面前，她当然能明白这件事的分量。

    没准儿……她找秦铄帮忙，把这件事爆到温氏那些不喜欢温子言的那些人面前，不仅她能获得自由，温子言这死变态也会失去翻身之地。

    可她不敢赌。

    谁知道温子言有没有留后手呢？要是这次扳不倒他，凭他狠毒又记仇的个性，她将永无宁日。

    而按原计划，她得到保送名额就走黎杰森的路子远走高飞，温子言届时将因A国的事业抽不开身回国，在国内有秦铄的保护，她将重获自由。

    夏追要求稳——最重要的不是温子言怎样，最重要的只有她自己。

    她不愿意为了一个不重要的人去赌博，所以干脆选择放弃。

    转眼暑假过完了。

    夏追学到想吐的托福终于过了温子言的要求线，相关文书和推荐信也准备完毕，接下来就要着手申请了。

    这段时间温子言总粘着她，还明示暗示要她把所谓的“秦岭糖心红苹果”卖家删了，搞得夏追连联系秦铄都做不到。

    他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鬼样子像极了精神病，小姑娘气得要死，偏偏她一不理他这狗东西就将她往床上按，勤得像养殖场配种的公羊，弄得夏追不胜厌烦。

    终于看见曙光，夏追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爱过上学。

    等到开学那天早餐，她更是喜出望外，连餐桌上温子言说的什么宴会也没留意便轻易同意了。

    如同竹林不改其直，松柏不改其绿，学校这边依旧是老样子。讨厌她的人照样是讨厌，喜欢她的人……

    好吧，没有喜欢她的人。

    非要说的话，是秦铄吧。

    这么说来，她还有事要找秦铄，可眼下温子言看她看得那么严，怎么找？

    夏追一回头，便见宋一清微笑着望向这边。

    她了然的神情仿佛在说：看吧，你需要我。

    不巧，夏追还真需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