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学会信任：真相 2

    似乎是知道唐杏是个总是心理负担重的人，为了不让她有负罪感，才说出这样的话，可却也让她无从反驳，因为曲江还确实是这样衡量得失的人，他把许多事情都考虑了进去，像是都为了唐杏自己心里的难受找了非常好的理由开脱。

    可是越开脱，唐杏便越觉得，没有她，曲江还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少爷借出国撤侨的名义，将自己暴露在公众的视野里，又在深入战区被抓获的时候，通过竹先生的内应，把视频传回了我们这里。”

    钟霖打开了投影仪，幕布上投放出了一个让唐杏心都悬到嗓子眼，全身发抖的视频——

    一间教堂的废墟里瘫倒着数不清的尸体，光透过破败的玫瑰窗，空中扬起细小的灰尘都仿佛是血红的颜色，祭台前站着的男人身上的防弹衣溅入了不少的手雷弹片，黑色残破的衣服已经被血染透，他持着一把已经上膛的手枪挟持着另一个壮硕的男人，开过火的炙热枪口抵着他的额头，留下枪口的灼伤。

    教堂掠过穿堂的冷风，密集的红点落在他的头上，被挟持的男人用阿拉伯语语无伦次道，“别杀我，我只是被雇佣过来的。”

    持枪的男人随意踢开脚下的尸体，低笑，低哑地重复道，“雇佣。”

    话音刚落，狙击枪飞速而来的子弹正中他的心脏，干脆利落，一击毙命，曲江还松开了手，那人靠着他滑落在地上，死不瞑目，男人像是早意料之内的把手枪的弹膛取了下来，里面已然空了。

    教堂内空旷的回响着头目的警告，“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再往前走一步，一定会就地射杀。”

    曲江还身上被无数个红点瞄准，让他深棕色的瞳孔仿佛染上了鲜红，他看着一片荒疾，和遍地的尸体，把空弹膛重新装了回去，声音不大不小的在空荡的教堂回荡，“我们的合同已经结束了，你们违反合同撕票，还追杀了我几个月，意思是我们的合作机会就这么断了吗？”

    高台上的狙击手被领头人制止，所有人都收到了暂停的手势，那个暗处的女人对他说道，“你们中国有句话叫，擒贼先擒王，你杀了SAAS的头目，那么首富的命不比与首富合作更宝贵吗？”

    曲江还擦了擦嘴角的血，垂着眼帘轻笑，他随意把枪扔下，红外线紧跟着他的动作，他轻飘飘道，“活抓我的原因，无非是我还有你们想要，但我不会轻易交出来的东西，如果我给你，也就利用完毕，为了发挥最大作用，我死在这里，联合国经济动荡一阵，如果我不给你，你可以公开处决对联合国宣战，横竖我都是死，你不如，动手吧。”

    幕布一黑，唐杏呆呆的坐在那，用了很久才接受这不是电影，她回过神来，忍不住想要比划手语，却被钟霖打断，证实了她心里的想法，“少爷的计划里，预计过对方直接将他处死的环节，视频里看，少爷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视频传过来到现在已经有三天整，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的把视频公开，因为担心因此让少爷陷入险境。”

    她终于知道，曲江还为什么立下遗嘱，是因为他的计划稍有不慎，结局便是粉身碎骨，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去做了，唐杏的眼泪不知觉的从眼眶滑落下来，握着那杯茶，颤抖的拿到嘴边想喝一口，逼自己不要这么失态。

    可钟霖却和她说了让她陷入回忆的话，“茶凉了，换一杯吧。”

    曲江还总这么制止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总爱喝凉，还是他真的每时每刻都关注自己一举一动，这句再熟悉不过的话，让唐杏低着头，含着泪看着杯子陷入了回忆里。

    钟霖叹了一口气，终于把真相道出，“这个局，少爷把您也设计了进来，从他给您送那些文件开始，都经过少爷的设计，他告诉我该怎么和您说，如果您回来，该怎么和您全盘托出，也预测了您所有的反应，因为少爷相信您对他有情，所以希望您决定这个视频，什么时候公开。”

    那些隐隐的不安感都被证实，一路上的无微不至，以及那些小动作，都是曲江还刻意在提醒她，这一次，她也在曲江还的算计里。

    从前曲江还不曾告诉她，自己是曲江还的局中人，她被瞒在鼓里，信任被摧毁，如今曲江还千方百计的让她知道，他是用尽了手段再次把自己套路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把一切都算好了，却又把自己的结局，交到了唐杏的手里。

    如果公开了，中国有权因对方意图公开处决中国公民进行平乱，曲江还却真有可能在这期间被公开处死，也证实了唐杏对他恨之入骨。

    如果按曲江还原有的计划，他有内应，能在回来后，合适的时间点裁剪公开，为人民群众撤侨深陷敌营的曲江还历经危险逃脱，就算因军火自首，国家也会因为舆论，以及曲江还本人未曾有实证触犯中国法律而从轻发落甚至无罪释放。

    钟叔说，曲江还相信自己对他有情。

    让唐杏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曾经的相信，不过是当初弱小的自己相信曲江还能依靠。

    而不是相信他对自己有感情，所以不会伤害自己。

    唐杏苦笑了，大概这个道理，也是曲江还不久前刚刚想明白，所以试着借钟叔的口告诉她，因为凭她知道真相前的恨意，能放弃一切听取曲江还陈述的意愿。

    所以他设计了这个局，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只是为了告诉她，他相信自己不会伤害他，因为……

    “杏儿，你是爱我的。”

    “我也学会了爱你。”

    这一次终于让唐杏明白了那一句，你永远不知道那种看清了，还喜欢的的感觉。

    即使知道他对世界的认知热爱程度与常人相较显得冷漠冷血，即使知道任何事情他可以果断决绝，显得不近人情，即使明明难以与他相处，要遭受无尽的委屈，即使他是个有话不说，总藏在心里，心计深沉的人……

    唐杏看清了。

    并不只是看清了他的缺点，同时也看清了，他那些从容不迫与足智多谋，更或是那些不得已。

    那些恨意，终是消散了。

    她把那杯凉了的茶放在了桌上，拿起了钢笔，沉默了许久，终于在在空白页写道——

    “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