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清泉亦浊
付梓清脸色惨白，“屠娇，她是林睦白的马子？真的假的？” 屠娇按掉手机，眉眼一挑，手指绕了绕头发，“谁叫你们动她的，嗯？” “高一的……” “真是有出息，高一的也叫得动你们啦，又收人家的东西办事是不是？穷不死你，嘻嘻。” “放我们走吧，我们不知道啊。” 付梓清瞥了眼江小茵，与同伴一使眼色，挣开屠娇，扭头就跑。 没跑出巷子，脚步声踢踢踏踏多起来，不知道是谁喊“摁死他们”，然后几人求饶的叫喊声便响起来。 什么嘛。 原来他们也知道痛啊。 江小茵抱着书包不动。 屠娇扔包餐巾纸给她，“擦擦吧，自己叫辆车回去，你的好哥哥没空过来。” “为什么？” “为什么……这还需要我跟你说吗？”屠娇眼中闪现残忍，“周五啦，他的happy time咯，在世纪酒店享受呗。” 江小茵怔住，将“酒店”两个字还原成男女相拥喘息的画面后，皱着脸狠哭了一下，抽噎两声又生生收住。黑白分明的眼迸出疑惑和迷茫，许久许久，捡鞋穿进去，然后咬牙扶墙一瘸一拐往外走。 身后是起落叫喊的人影。 身前是幽深无底的巷道。 手机里是未能拨通的电话，心里是想见却见不到的人。 为什么她打电话就不通，屠娇一打就通啊。 ——就因为她是拿钱就能睡的女生么？ 女孩的身体吹进一阵风。 让本来就冷的深秋更冷。 江小茵没回家，而是赶在晚自习前回到学校，一个人在卫生间里擦干鼻血，进了教室。 周媛见到她故作惊讶道：“小茵，你的脸怎么肿了？是不是摔跤了呀？” 江小茵盯着对方看了许久，一言未发。 周媛喋喋不休地表达关心，还问她要不要去医务室。这些天的接触让她笃定江小茵是怯弱的人，一点点虚伪的善意就能让她忍气吞声。 试卷飞到课桌，一张又一张，是周末的作业。 陆行舟在浑身是伤的女孩跟前来来去去，看了又看，终于打破这些天的沉默，“出什么事了？” 江小茵回头看周媛。 乌发缠着日渐白皙的巴掌小脸，长睫掩着清泉般明澈透亮的眼睛，说不出的明艳纯真，忽然，女孩眼中的清泉激荡，生出一股令人胆寒的盈盈笑意。 周媛一顿，心里生凉。 江小茵回正身体，抬头对陆行舟哭了起来。 陆行舟拳头握紧，将试卷都揉碎，平时故作温和的眸光冷冷刺向周媛，江小茵越说哭得越厉害，双肩不停颤抖，本来吃过晚饭昏昏欲睡的同学全都身体前倾，竖着耳朵听八卦。 “……嘶，周媛叫高年级的堵江小茵？” “666！” “陈老师呢？快去告诉陈老师！” 班里渐渐躁动起来。 陆行舟走到周媛身边，“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周媛双手叠放，坐姿端正，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摘清，“你信她？” 江小茵抽噎着走过来，当着周媛的面环住陆行舟的手臂，还摩挲了两下，“班长……我没有说谎……真的没有……” 陆行舟猛地拽开周媛的课桌。 呲拉——文具和书掉了一地。 全班屏息看过来。 大家还是第一次看陆行舟发火。 说实话，真吓人。 男生盯着周媛，瞳缩了缩，又说了一遍：“走啊，你听不懂人话吗？” 周媛唰一下眼睛就红了，脸一垮，直接哭到吸不进气。 最后班主任陈老师急急忙忙赶来，将三人带到办公室了解情况。周媛并没有出现在霸凌现场，根据江小茵的讲述，也没直接动手，于是理所当然无法定罪。陈老师又去事发的小巷调监控，可惜没有监控。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作案的学生手段太娴熟。 老师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却只会当作没事。 江小茵坐在办公室的圆凳，陈老师在她面前耐心开导，建议她以后不要往那边走了。 再多一句，都没有。 周媛哭得好大声，说她好心帮助同学复印以前的笔记，还被诬陷。 一场闹剧。 草草散场。 好像很多事都是如此，明明一眼就能看出黑白，却偏偏要说不黑也不白。 看似公正，看似敞亮。 撕开那层装模作样的灰，完全是黑白颠倒，比恶更恶。 晚自习结束，陆行舟送江小茵回家，她没拒绝。 灌进女孩身体的风越来越多。 好像全身都是窟窿，堵也堵不住，血也好、心也好，越来越冷。 校车站台。 江小茵蹲在广告牌前，鼻孔里还塞着染红的卫生纸，她忽然笑起来，说道：“班长，周媛是因为喜欢你才对我下手的。” 陆行舟没说话。 江小茵又说：“我知道她喜欢你，所以才当着全班的面挽你的手。” 陆行舟看了她一眼，眉心又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