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仙境之亭（上）
干娘是个令人敬佩的闲趣玩家，她将我的庄园布置成了天山秘境。 天山高可入云，四周流瀑飞泄，汇入山中幽湖静潭。湖中有一小沙洲，洲上坐着一株云樱树。紫花映潭，花下小亭，就是我住的地方。 方应看初至时，很吃惊。毕竟这样的住处，与侯府比起来，真的……太破烂了。这天山秘境比三清山都寂静绝美，却毫无烟火之气。可以说是不遮风也不挡雨，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可干娘爱好如此。她喜欢用广袤的空间造出绝美的风景，而后只为我留一方亭台——这就是我的家了。 “你是要成仙么？”方应看挑眉。 “呃……干娘离去后，我还是会去桃溪村胡吃海喝一顿的。”我摸摸脑袋。 “那你干娘在时……”方应看从身后揽上我的腰，摸上我的腹部，“它岂不是饿坏了？” 虽然知道方应看在说什么，可我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就似乎……那里有一个生命，而我委屈了他…… “你在想什么？”方应看在我耳边问道，“耳朵那么红……又害羞了？莫不是在想……” “嗯！不许说！”我捂住方应看的嘴。 方应看捉住我的手，反而低头亲吻我的指尖：“以后呢……我定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手指好烫，全身都跟过电一般……天，明明和他在一起已经很久很久，可为何自己仍旧如此敏感？ “你……你是说……你要种菜吗？”我匆匆移开目光。 “……种菜？”方应看的表情有一瞬僵硬。 神通侯哪里会做过这些事？ 我按耐住笑意：“山后有良田百亩，还有畜牧场。” “……这些事，我请下人来做。”方应看沉声道。 方应看怕是忘了，他只身来到此处，早已不是什么神通侯了。他身上华贵之物，除了衣着、发冠、扇子，别无他物。 “小看……这次，换我养你如何？”我道。 “哦？”方应看似乎有些惊讶，又似乎意识到什么，沉默下来。 我及时取出一个木盒和一把钥匙，递给方应看。 方应看接过：“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方应看开锁，只见盒子里面显示了我全部的财富，足足几十亿交子，数千万铜币，数十万绑玉……虽说，比不得神通侯府的富裕，却也不差了。 “这些财富显示在盒中，你握有盒子的钥匙，心念一动，就可以拿出其中的钱物。”我解释道。 “这就是你说的……养我？”方应看挑眉。 “这是我们小家所有的财富……现在，保管权归你了。”我道。 方应看关上盒子，将盒子塞我怀里：“这东西，你保管。我会给你带来更多财富。” 他扇着扇子走入亭中，坐在蒲团上，拿起小杯把玩：“器具倒都是上品，也颇合我口味。可惜……却苦了我的阿鸿，吃不好，睡不好……不要也罢。” 杯子被他放回原位。 我坐到他身旁，为他倒茶。 “阿鸿……你干娘……多久来一次？”方应看问道。 “她大概半月甚至一月才会来一次，每次就来几天。”我道，“上一次……上一次，正是六日前。” 六日前，我被干娘支配着和方承意约会，遇到意外，来到了遇见逆水寒的世界，遇见了方应看，在那里度过了十年多。结果回到这个世界后，发现这里的世界才过去一小会。后来，在樊楼喝醉梦回遇见逆水寒，再次与方应看相遇，在那边度过了二十六年，回来时，也才过去小半天。之后……我就在这边度过了五日，仍旧未寻得穿越之法，正要寻明昭侯帮忙，结果方应看就出现了。 方应看蹙眉，指尖敲了敲茶几：“那恐怕不好改动此处。” “啊？”我一愣。方应看想改了庄园？ “真的没有其他住处了？”方应看问道，又似乎只是自问自答，“或者，你与我……去杭州。” “你想去大世界？”我又有些担心，“如果……如果他们……他们发现了你……” “他们？”方应看皱眉，“谁？” “……创造这个世界的……存在。”我不知如何描述程序员。他们经常收到玩家投诉后更新修复这个世界的漏洞。或者主动更新世界，推动世界的发展。我怕……我怕别人发现了方应看的存在，以为有两个方承意，把方应看当作bug给消灭了。 “他们？他们的确很棘手，不过摆脱他们也很简单……不是有方承意吗？”方应看阖扇。 “找明昭侯帮忙？”我问道。 方应看看了我一眼，我就知道我说错了。 莫不是…… “哦！我明白了！伪装成他的粉丝！”我道。 方应看低头：“这个世界里，方承意的追随者很多，不乏有以易容为他为豪的。我其实并不需要隐藏自己，我只要……误导大众，让大家以为，我也是方承意的追随者之一……那么，我与他的相似，就不是问题了。” “可是……你们的衣服很特别……玩家通常不具备。”我道。 “衣服而已……都是小事。”方应看笑道，“只要能去外面，在各地置产经营，财富一定会积累起来。到时候，我在杭州买一个大别院，绝对让你吃好喝好睡好玩好。” “置产？好像……游戏还没开发这样的玩法，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我有些担心。 “先试一试。”方应看似乎很有信心。 “你不怕……方承意发现你吗？”我还是不放心。 “这有何惧？”方应看不理解，“若他也觉醒……要么如我一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要么如无情一般，只想结束一切。前者，我不仅不会妨碍他，还会帮他……后者，我也不会拦他。若他未觉醒，那就更没有什么好怕的。” 我想起方承意的由来，不禁有些好奇方应看的态度：“方承意的诞生，是因为，方应看不能再叫做方应看，所以，那些创造者才改了他的名字。你对此有印象吗？” 方应看摇摇头：“那或许是我觉醒之前的事，我都没什么印象。” “鸿儿说……就是无情印象里，有一个与我同名同姓的女孩。她说，那时候，时间静止了很久，她与无情没有未来，她才离开了那个世界……你有时间静止的印象吗？”我道。 方应看蹙眉，摇摇头：“我全然没印象。” 看来，时间静止与方应看改名都是方应看觉醒之前的事了。那个世界或许就是随着方应看的觉醒而再次时间流动的。 “那……看到方承意，你会不会觉得有些奇怪，像是看到另一个自己？”我问道。 “或许。我现在还没见过他。”方应看道，“你在担心我？” “嗯……”我道。 “担心我什么？失去了侯爷身份很失落？还是被替代，很郁闷？”方应看猜测。 “你又怎会为这些所困？”我反问，“我只是好奇。毕竟许多玩家……对方承意的名字并不太满意。” “玩家的喜恶与我何干？”方应看的眼神有些淡漠，“而想让我谈对某一个人的看法……首先，对方得如我一般，是有意识的存在。否则……没有意识的人，都是工具罢了。而我对一个工具的评价，只有称手，或者不称手。” 潜台词，方承意若没有觉醒，方应看则根本不将方承意放在眼里。 “那——我呢？当时小看将我当做什么？”我忽而问道，“是工具人吗？” 方应看笑：“你……莫不是还记着旧账？” 我有些疑惑：“什么旧账？” 我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最开始方应看欺负我的点点滴滴。而此时，方应看已经敛去笑意，认真道：“你那么特别，忽然冒出来，闯入我的生命。我对你一开始就很好奇，想着你或许是上天派来助我的仙人，但仍对你带有几分防备。可后来……你果真带走了我的魂。”方应看道，“让我失魂落魄，生不如死。” 方应看的表情有些悲伤，又似乎带着几分委屈。他紧紧抓住我的手，“阿鸿……在这个世界里，你不死不灭，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嗯……”我有些后悔。我不该问他那一句，让他想起悲伤的回忆。我正要安慰他，方应看又道：“我以前一直觉得……那些为情而伤的痴人都太愚蠢。后来才明白，若非情至深处，怎会为爱疯癫？清醒的人永不坠情爱，却也永不被人深爱。不被爱的一生，终归会有遗憾。” 方应看的大拇指抚摸着我的手背。 “为大宋……我已经付出四世百余年。这一次……我在你身边，只在你身边。” 大抵多年相伴还是让我有了一些主动的胆量。听闻方应看这番告白，我已主动倾身，亲吻他的唇。方应看握住我的手一拉，就将我带入他的怀中。我与他本分坐茶几两侧，如今我上身被他揽入怀中，我只来得及提膝跨跪，匆忙间，衣摆已经扫落茶几上的杯盏。 唇舌交缠甚久，二人呼吸都已凌乱起来。龙涎香将我紧紧包裹，方应看温热的气息吐在我耳边。 “阿鸿……我想要你……” 这庄园里唯一的屋舍……就只有这一方亭台了。这亭台四面透风，周边美景环绕，本是极为雅致之所。可如今……要做那事，这亭台就和露天野外没多大区别了。 虽然这是我的庄园，除了我与方应看，再无他人，可是……可是还是很羞耻。若只是羞耻倒也罢了，更难以启齿的是，后xue……竟然有些痒意，似乎只是想一想那样的场景，就很期待。 “阿鸿，你的耳朵……好红。” 我微微侧首，闭上眼，抱紧方应看，似乎下了极大的力气压抑自己的羞耻：“那……那就在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