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游六能不钓我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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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颇为顺利,唯一的波折就是傅知寒他居然不认路。 理论上来说傅知寒那支兵是迁兵迁过来的,从东部沿海迁到黄州,一路上长途跋涉,不至于这点认路水平都没有。 总而言之,傅知寒被高估了。 本来沿着官道走出不了差错,奈何这次是微服潜行,要求就是不露行踪,走的也是金总督指点的小道。 在第三次经过一处相同的地方后,傅知寒对着堪舆图茫然四顾,抬起手,缓缓松开缰绳,挠了挠后脑勺。 他默然地举起罗盘,瞅了好久,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最后,他将马车赶到树荫底下,取了水囊,吨吨地喝水休整。 王铮察觉了外面的动静,踏出车厢,往傅知寒脑袋上呼啦就是一巴掌:“滚开,我来!” 傅知寒如释重负,忙不迭把罗盘和堪舆图往王铮手上一推,急吼吼地滚进了车厢,一屁股坐到软垫子上。 “诶哟——舒适——” 他爽地叫出了声。 “闭嘴!” 王铮的声音从帘幕外响起,毫不客气。 傅知寒:“……”哼。闭嘴就闭嘴。 众所周知,皇子皇女的伴读里面,就属傅知寒最不受待见。 一是他年纪最小,行事作风幼稚,不过现下看来这跟年纪无关,傅知寒非常的至死是少年;二是傅知寒一天到晚jiejie长jiejie短jiejie求你理理我,张口闭口就是我姐说,奈何傅茹根本没说,后面她打了他一顿就改了;三是傅知寒自命不凡,看话本子全往自己身上套,脑回路比较清奇。 当初王铮写了《江山社稷赋》名满天都,傅知寒自然觉得我上我也行。 更何况文学嘛,本来就是缺乏赏鉴能力就真的无法赏鉴的。 他先是洋洋洒洒写了一堆批驳,还学着用朱笔在誊抄本子上勾勾圈圈,把《江山社稷赋》有勾有圈地“指点”了一番。 指点完还不够,傅知寒还专门趁王铮不在将它放在了王铮桌子上,可以说把脑残进行到底了。 可想而知,王铮看到后怒火中烧,又要端着世家子弟那股风轻云淡的调,具体心态,顾瑶无法揣摩。 总之,王铮转头也找了傅知寒的文章指点。 嗯,批判得一无是处,降维打击。 愿地府没有小学鸡。 此后两人的暗自较劲层出不穷,但从表面上看更多的是傅知寒大贱特贱,因为他同时还跟宋时清、谢明修等人男性相斥,具体作风堪称本性难移。 明明他每每作死后都会被傅茹家法伺候,傅知寒认错态度良好但实际上死都不改。 后面对他这逼样也没啥办法,傅家家里人只能自我安慰道“有上进心是好的”。 才学跟王铮比,知人论世跟宋时清比,武艺跟顾瑶比,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独特的能力和强大的心理素质。 多乐观的孩子啊! 顾瑶自然注意到了王铮对傅知寒的压迫,却也不太敢帮傅知寒伸张正义。 原因包括但不限于:咏雪时,王铮说“絮柳朱门春,寒霜白骨冬”,傅知寒说不及我“玉皇大帝盖宝殿,筛石灰呀筛石灰”。 结果傅知寒鬼灵鬼灵地转了两下眼珠子,用手一盖脸,身子一躺,很顺杆子爬地装死睡了。 顾瑶无语了。 你一点不想赶车是吗! 顾瑶上次抄好的草稿已经送到千日红审核了,现在非常放松地翻阅千日红送来的作者认证,也懒得去跟傅知寒找没趣。 这家伙睡得舒服,一刻钟过去后简直宛如死猪。 王铮驾车累了,撩开帘子讨水喝,额角被汗水浸湿,桃花眼在阳光下习惯性地眯起。 他饮了几口水,把傅知寒叫起来。 傅知寒睁开眼。 他声音里一点儿也没有刚睡醒的迷糊感,中气十足:“王铮你不要太过分啊!” 王铮:“你给我起来,晒死老子了!” “我不认路!” “我他妈给你指!” 傅知寒嚷嚷:“干什么非要我来?永安是死人吗!”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顾瑶正色道:“我是你长辈,不得无礼。” 顾瑶又是君又是姐夫,忠孝两全,傅知寒牵大义上过不去,旁边还有个王铮对他冷笑。 人生地不熟,身旁无依靠。 浅浅评估一下,傅知寒选择从心而行,认了。 王铮干脆坐到了帷幕旁,帘子落在他身上,整个人像镶嵌在帘布里一般,布料垂落在上身的轮廓处。 顾瑶仔细一看,才发现他衣肩上缠着银链,轻盈矜贵。 秦淮岸不远,大周城镇之间人员流动自由,非特殊时期并不仔细检查,三人很轻易地轻装入城。 秦淮岸本身是一块地理景观,从秦氏水利以东的淮河河岸就被称为“秦淮岸”。 顾瑶三人进入的姑汨城正是其中最大的城池,沿河占港,而其中的城墙已失去了守卫的功效,仅剩圈地和观赏作用,在本地潮湿的气候下,多年不曾落下的城门机关处覆盖着厚重的铜绿。 城内立刻就有人接应,顾瑶还来不及看一眼,就被引入城北。 王铮和傅知寒下了车,顾瑶则被拦在车上,绕着城走了好几圈,在城郊换了一身粗衣,最后被带着安置在了城东的一间民房里。 顾瑶孤零零地坐在凳子上,开始反思起自己怎么这么听话。 不一会儿,又有人暗示他去城北应聘王织造的下人,审了一天,顾瑶才终于在日落时分见到了王铮。 顾瑶被安排成了贴身伺候王铮的小厮。 此地织造主事正是王氏的一侧旁支,是王铮的亲二叔,财力雄厚,说是小厮丫鬟,却都缠赤金腰带、着红花纹粉绸衣,顾瑶身上包着的头巾也是用金石扣的。 他侍立在房间角落,等待王铮议事回来。 这叫什么,世事无常吗? 说好的不用他当下人,说好的三天后出发,到底是又出了什么事? 顾瑶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就听见了沉稳的脚步声。 王铮绕过屏风,径直走到了茶桌旁。士人皆爱夸赞的世家风度在他独自一个时尽显无疑,被财富和名望捧养出来的从容不迫稳着他的神情,不笑不言。 他将手轻轻搁在了桌面上,沉吟片刻,忽然桃花眼含起几分促狭笑意,命令道:“给我倒水。” 顾瑶左顾右盼,确认了他是在看自己。心中无奈,被折腾一天后脾气也没了,慢腾腾地上前给人到了水。 王铮瞅着他。 顾瑶把水杯端过去,示意他快喝。 王铮“噗”地笑了一声,偏头指挥其他下人退下,将茶水倒在房间内的盆栽里,拉着顾瑶进了卧室。 顾瑶当然注意到他把水倒了,顿时吸了口凉气,进了卧室后揣着手,紧张地问他:“水里有毒吗?傅知寒呢?我们有什么要做的啊?” 王铮脚一蹬,倒在床上,半阖着眼:“不是什么毒,安神助眠的东西而已。” 顾瑶懂了,很多大户人家都会给客人的茶水饮食里面加助眠的药粉,致力于让外人早睡少折腾少惹事,算是某种心照不宣的规矩了。 站一天了也累了,顾瑶便顺带着躺下来,一歪头就看到王铮朝他挑着眉笑。 顾瑶伸手摁住了他的眉尾,王铮笑盈盈地单挑眉,带着他的手一块上下移动。 顾瑶又捏住他的鼻子。 王铮瓮声瓮气道:“你小舅子在客房好生招待着呢,至于我们要做的事——”他眨眼,“明天,我带你去——” “见、花、魁。” 终于!! 顾瑶两眼放光:“好!!”他马上就松开手,狠狠地亲了王铮一口,“好朋友!还是你懂我!” 见他瞬间荣光焕发,王铮撇开脸,啧了声,躲开他的亲吻。 他提前给顾瑶打了预防针:“花魁可不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起码要两天时间,不好好准备我们连相思馆的门都进不去。” “哦,好——”顾瑶应着,捏了下他的耳垂,“你吃醋了啊。” 王铮又把脸扭回去,语气温怒,带了点阴阳怪气:“轮得到我吃醋么?” “嗯?” 顾瑶笑他。 王铮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静了良久,兀地骂了一声脏话。 他瞪了顾瑶一眼,桃花眼眸光流华似绽,咬着唇,那点怒气消了许多,转而恶狠狠地捏住了顾瑶的鼻子泄愤。 顾瑶:“我要憋死啦——” 王铮松手,指尖一推,给人整出了个猪鼻子。 他盯了一下,直接笑得没了力气,摆弄几下就收回手:“你继续装傻真变猪算了!” 大概……算是被哄好了吧?顾瑶微笑着双手合十,诚恳地应和:“好的,好的。” 说罢,他吻了王铮的眼尾。 王铮没有躲开,静静地望着他。 分离的时候,纤长的眼睫扫过顾瑶的唇瓣,麻麻痒痒。 王铮给他简单地说了一遍了解到的情况。 上次粮仓被烧基本上是和地方官吏撕破脸皮了,明面上粮食不够,修建水利的口粮自然就减少了。 眼看就要无粮可用,压力顺利来到了赵员外那里。 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短期的解决的方式只有两种:一是向地方豪强借粮,一是向其他县的县官讨粮。 而黄州一块的地方势力自然是沆瀣一气,不管向哪个要,都意味着背上了“办事不力”的罪名,加上拿人手短,更不好将之前的账目追究下来了。 就在这时,宋时清做主,开了郡主府的粮仓。 既然是郡主,就算人在天都,也享有地方纳税。其中缴纳的粮草一般不会运到天都,而是由郡主授权给地方地方官吏或派人管辖,决定处置方式。 全黄州都静止了。 平福郡主的封地是在黄州,没错。 但是她自从大周迁都以后就没有在本地有过动静,暗流涌动和明流攒动下,黄州的势力网里愣是没有过这号的影子,自然也就被忽视了。 更何况宋时清被继母苛待的事情也不是什么辛秘,加上他这几天表现那般无能,一副趋炎附势贪财假清高的伪君子模样,谁知道他居然能做郡主府的主! 同时,既然粮仓被烧了,那要修吧? 刚好,工部来了这么多人,帮你看一下结构省得下次再失火,顺带修缮周边没问题吧? 借着修缮的名头把方圆几里的房屋都检查了,天行也来人追查纵火的元凶。 很快,金总督那边就宣称找到了粮仓的账本。 黄州那里又宣称账本是假的。 金总督则道:“每年粮仓都会有笔出入的秘账通秦淮官庄,是真是假,一核对就知道。” 官庄又称大周钱庄,其实是一个管私账、皇商商税、地方军晌的官职。 这不就巧了,前往秦淮的主官,名义上就有傅知寒和宋时清,妥妥的太子党。 而一旦王铮和顾瑶在秦淮岸搞出大动静,就很耐人寻味了。 不论账本真假,必然会有一批势力来接触试探,其中水势深浅,便能窥得冰山一角。 顾瑶不由暗自感叹,钓鱼还是宋时清会钓,这么长的线啊。 如果他能不钓我的话,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