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回家
下着微雨，一辆汽车停在喻家的庭院里。 司机从前座下车，伞尚未撑开，喻宗灵自内推开车门，踏出车厢：“刘叔，很小的雨，不用打伞了。” 地面积水，映着碧阴阴的天，被她一脚踏碎。 是不用打伞，霏微的雨丝落在脸上，比起心跳，轻渺得不可察，喻宗灵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家门。 正是晚餐的时间，喻宗灵直奔饭厅而去。 家中的阿姨在盛汤，见到她的身影，吃了一惊：“灵灵，你怎么回来了？” 母亲陈方也问：“你不是说周末才回来的吗？” “明天没有课，我就提前回来了。” 喻宗灵回答着，目光的唯一指向，是餐桌上那个安静的人。 喻杭今天从国外回来。久不见她，他只是轻抬起视线。 喻宗灵以眼还眼，叫了爸爸mama，唯独不叫哥哥。 “灵灵，你坐到哥哥旁边吧。” 喻宗灵一改走进来时的急迫，很沉得住气，陈方发话，她才慢吞吞地走到喻杭身旁，拉开椅子坐下。 孙姨盛了碗汤，递过来，喻宗灵伸手去接，手指碰到碗壁，立刻收回：“烫！” 热汤沿着边缘泼出来，瓷碗眼看要坠落，喻杭及时地接住。 他的手很稳，将碗放到了她的面前。 “谢谢哥哥。”喻宗灵看向他微微发红的手背皮肤，“害你被烫到了，不好意思哦。” 喻杭看了meimei一眼，她嘴上在道歉，眼神没有愧疚的意思——她其实喜欢他受到因她而起的任何影响，无论正面还是负面。 “没什么。” “既然没什么，你能再帮我夹一下鱼眼睛吗？” 喻宗灵喜欢吃鱼眼睛，完整的鱼眼睛。这是全家人都知道的偏好。家里蒸鱼，他们会默契地保留这个部位保留。 “你的手不在了？” 喻宗灵理直气壮：“太远了呀，我夹不到。” 清蒸鲈鱼躺在盘中，喻杭伸出筷子，夹住它的眼睛。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喻宗灵忽然起身，“你如果弄破，我就不想吃了。” 她的上半身越过喻杭，筷子也伸向鱼眼睛，他见状，正要收回，筷子的尖端却被牢牢钳住了。 喻宗灵夹的不是鱼眼睛，是他的筷子。 她横在他面前，身上的香水是荔枝玫瑰的气味，清清甜甜，若有似无的在他鼻尖绕。长发垂下，发尾拂过他的小臂。 餐桌上风平浪静，父母对发生在餐盘里的较劲一无所知，而喻宗灵回头，眼睛里闪逝挑衅的笑意。 “夹个鱼还要站起来。”陈方用筷尾敲了下喻宗灵的手，“你就让哥哥帮你就好了。” “哦。” 喻宗灵松开钳制，坐了回去，喻杭夹起鱼眼睛，放到了她的碗里。 吃着饭，陈方问：“灵灵，你在学校，是不是谈了男朋友？” 陈方的meimei是喻宗灵所在学院的院长，因此，喻宗灵的动态常常被转达。 “没，只是在接触。”她咬着湿润的筷子尖，“mama，我读大学了，这总不算早恋了吧？” 不提还好，提起早恋这个关键词，陈方没好气：“你还好意思说，你高中那会儿早恋，下大雨非要跑出去，我陪你爸在外地出公差，赶不回来，可把我们担心得够呛。” “记得呀。”喻宗灵轻快地答，“最后还是哥哥把我找回来的。” “那时候读书压力太大了。”她狡辩，“要找个发泄口。” 陈方记得：“你这孩子，压力一大，还容易失眠，一到考试前，整晚整晚睡不着。” 一直不参与对话的喻杭侧首：“最近好了吗？” 没想过他会关心，喻宗灵一愣：“好点了，不过因为这段时间都在准备比赛，偶尔会睡不着。” “说起来，哥哥，你有褪黑素吗？我的吃完了。” “嗯。” “那我睡前过去问你要一颗。” 陈方看着两人。 生下喻杭后，她一直想要一个女儿。政策和身体的原因，未能如愿。 喻宗灵的到来，弥补了她的遗憾。 虽然，兄妹二人相处，和她理想中的亲密无间的模式距离甚远。 喻杭的亲情观念，只是他独立淡漠的性格的一个子集，对于meimei，他有兄长的责任感，但少了关怀和爱护。 喻宗灵愿意和喻杭相处，可她从不是乖顺的性格，骄纵任性，自我为中心，两人遇在一起，总是不相融。早年间不乏争吵，现如今各自成长，情况反倒好了些，只除了中间始终像隔着一层。 晚上，陈方敲开喻宗灵的门，和她坐在床上聊天：“谈恋爱可以，要擦亮眼睛，时机成熟了，带回家给我们看看。” “mama，我还这么小，不急着谈。”喻宗灵说，“你来关心我，不如去问哥哥，有没有在谈。” 在喻杭回国的消息还只是风声的时候，已经有无数条红线要往喻家引了。 陈方摆手：“我哪里管得了他。” 喻宗灵飞快地接：“那你也管不了我。” 陈方在喻宗灵额头上一点：“什么都要和你哥比一比。” 十一点，喻宗灵连衣服都还没换，打了两个呵欠，陈方提醒她：“去洗澡，然后早点睡，知道吗？” “知道了，我现在去。” 喻宗灵抱着换洗衣物，和陈方一起出了房间。陈方转身下楼，她走向浴室。 母亲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楼梯。 喻宗灵经过浴室，过而不入，径直向前，停在喻杭的门前。 这一层，只有她和哥哥在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