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和小满
1 你和小满
杀人片段（1） 秦溪直到现在还是会时不时做同样的噩梦。她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奔走，喘着粗气，那种焦灼，不能自处的心情，沉沦的失重感。她终于推开门，扑面而来的血色与疼痛。女人遍体鳞伤瑟缩着，浑身是血。尸体，伤口，割裂，血腥…这样的噩梦梦久了连记忆都会模糊，如果那些事情都是梦就好了。 梦醒来，她不在。 ----- 晚霞是桃红色，北方的城市天空总是会更高远清晰。秦溪挤进地铁，为这座城市的晚高峰添一份力。今年已经是大学毕业后的第六个年头了。距离她带着顾小满逃离那个空气湿润的南方城市已经五年了。 社畜的生活就是这样平淡而贫穷。虽然是名牌大学毕业，工作看上去也不错，毕业这几年却攒不下多少积蓄。负担自己一个人的开销没什么压力，可加上孩子吃穿用度教育还是有些紧张。 最有负担的是精力和时间。她才26岁，还没有好好享受自由。没有人想得到她会未婚却带着一个8岁的孩子生活。 那个人当年留下一笔钱和房产，钱用在教育上补贴。房产她没动，代理租了出去，不过由于是出过事的房子，租金还是比正常的要低。 那个人回来也会需要用到钱。 明年会回来吗。 一想到这些秦溪心头就有些发紧，眼睛也有些发热。 “喂”，她揉了揉眼接起电话，“满满你先写作业啊，饿了先吃点水果。今天加班晚了些，我在地铁上了，就快到了。” 她也想要自由无拘的生活。还年轻，还有许多可能性。被束缚在这个孩子身上这么多年被迫成熟稳重，说实话并不是她愿望的。有时她也分不清对这个孩子是愧疚，责任，还是爱。 她们租住的地方在城市的近郊，距秦溪工作的地方不远，地铁还算便利。可B市是全世界房价之巅的地方，实在也算不上便宜了。她是去年升职了才带着孩子从之前老破小的合租单间搬出来，到这里环境宽敞一些，也更新。满满上了小学，需要清静明亮的学习环境。 “饿坏了吧？”秦溪进门换了衣服，抚摸顾小满的头发抱歉地说。她的发质和那个人真像，乌黑浓密，直顺乖巧地伏在小脑袋上。 顾小满从作业里抬起头来，小脸白里透红，冲她笑起来，刘海下的眼睛纯净。也是那样的明媚笑容。 “饿死我啦！” “那快来吃饭，今天太晚了，就不做饭了。给你带了些吃的，吃完再写作业吧。” 顾小满乖乖地大口扒饭，秦溪坐到书桌前帮她检查作业。刚上小学的小朋友作业负担也不少了，平时有空时她自己会给孩子上一些辅导课，反正大学时代没少做过兼职家教。 “慢点吃...青椒也要吃掉，小朋友不许挑食！” 不喜欢吃的东西也和那个人一样，嘴叼。 顾小满耷拉着脸吞下几口青椒。 “哝，这里，少了一捺....这里你等会儿再算给我看一看...” “今天老师布置了作文我不知道怎么写。”顾小满吃着秦溪给她加的荷包蛋。 “写什么？” “《我的爸爸》..”顾小满的声音渐轻，像是做错了什么低下头不敢看秦溪。以前不是没有问过，但秦溪从不说太多。 “哦..那的确是不知道怎么写诶。”秦溪皱眉想了想，又揉了揉眉心，“头疼..那你就写《我的mama》吧。” 洗澡的时候顾小满站着秦溪帮她抹肥皂，“麻麻..” “嗯？” “爸爸呢？” “死掉了。” “死是什么意思？” “死就是..我想想..就是一个人他不会动不会说话..就像睡着了一样，永远不会醒来了。这个人就不在了。没有了生命。” “生命是什么？” “生命就是你现在可以看见听见吃东西玩......你长大就知道啦。” ... “那爸爸是怎么死的？” “..综合原因...” “那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很复杂的意思。哎呀，你以后会慢慢明白的，不着急好不好？”她在顾小满的小脑袋上揉出一头泡沫，摸了一小戳到她鼻子上，“真是个十万个为什么小朋友..” “今天音乐课上学了什么歌？唱给我听好不好？” “好！”顾小满咿咿呀呀地唱起来，小浴室里明亮温暖，香香的，她感觉好快乐！ ----- 写我的mama... 顾小满隐约记得一些从前的画面，那时她还很小很小。有一天，一位年轻美丽的女人来到她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摸了摸她的脸，好看地笑了起来，有一点无奈，又有一点悲伤。 顾小满有些疑惑，只是安静地打量她。她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笑着，却泪流满面。 后来女人带她去了新的地方，一直生活在一起，她叫她mama。 …… 秦溪搂着顾小满，把被子盖上，哄她闭上眼。顾小满慢慢安静下来，呼吸渐渐平缓，眼睫毛轻轻颤动，大概是睡着了。 果然小孩子睡眠就是好。 她轻轻把手抽出来，轻手轻脚下床走出房间到书桌边打开台灯和电脑，还有些事要忙。 秦溪给账户打了笔钱，整理了一些照片和物品准备寄出。 照片是秦溪抱着顾小满在阳光下的草地上逗一只猫咪玩。顾小满瞪大眼嘟嘴的表情看着使人忍不住发笑。 她抚摸着信纸上清秀微带潦草的字体发愣。信纸有几处沾了水渍，字迹有些晕开了，晾干之后纸面凹凸不平。 “很想你，你和小满” 又是一年深秋，还没有到开暖气的时候，天气却已经很凉。她回到床上把蜷成一团的孩子紧紧搂在怀里，拨了拨她的刘海，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 ----- “你真的不考虑..跟我吗？” 女人从背后搂住她。 “我是认真的…” 秦溪闭上眼，沉默。女人将她翻过身来. “看，你也喜欢我的，不是吗？”女人的声音越发妩媚。 “你知道我的情况。”秦溪微睁开眼，淡淡地回答。 “为那个孩子赔上自己的青春，值得吗？”女人声音中有些埋怨，“而且你说过，那个人也让你别等了，不是吗？” “…” “还是说..你就是觉得随便和那些不同的女人xx，也好过和我一起安定下来…？我哪里不如其他那些女人？” 秦溪不再回答，欺身堵住女人的唇， 这个城市中心繁华地段的公寓里气温再次升高。 今晚这么辛苦…老板奖励你明天放个假吧？” … 秦溪醒过来的时候，李容正坐在飘窗里抽烟，望着窗外的繁华城市，栗子色的长发披肩，侧脸很好看。 李容的美是那种明媚灵动的美。三十岁的年纪给她增添了一些成熟气质，而总体还是活泼爱笑的。秦溪今年年初跳槽到这家初创公司，李容是她的老板。小公司的工作环境很欢乐，李容对员工也都不错，大概是由于见色起意，对秦溪尤其照顾一些，带着她手把手有意培养。秦溪对李容很欣赏，也总是被她的明朗快乐所感染。 她接过李容手里的烟，吸了口。 “你在我这里，那个孩子呢？” “送到朋友家去玩两天。做家长好累，时不时也想放个假。” “你说的那个人..什么时候出来？” “…快了吧…一年…光景..” 秦溪抽着烟沉默了会。她也不知道现在对那个人是什么情感，愧疚，责任，还是爱… 她让她不用等她了，这些年她流连在各种女人的怀抱里，抑郁症没有再复发，却始终没有办法在心理上重新开始。 都快忘了她是什么样子的了。 ----- the author: 晋江搬过来有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