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贼船
夜灯昏冥，兰珏正靠在榻上难以入眠，忽然有下人来报，说有个老鼠，半夜三更地在院落高强那儿鬼鬼祟祟，他们立刻将人绑了，那人却争辩说是来见兰大人的。 兰珏精神一震，立刻去看，果然看见被下人五花大绑绑成了粽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近来遇见的说傻又很聪明，说聪明又很傻的奇葩，张屏。 “兰大人！”一见他，那双小狗般的眼就直直地望着他，“我是来找您的。” 兰珏走近，心里好笑，面上却衔着一丝冷意，附身看他，“擅闯官府可是死罪，还是说，你愿意来我身边做事了？” 随着他的动作，小狗身体明显一僵，往后缩了缩，眼睛垂下去，好像他的靠近灼到了他似的。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小狗忽然又呆呆地看他，喉结涌动，气息凝滞。 这样的视线，许久无人敢对他这样放肆了。兰珏忽然冷哼一声，站起身来。 “兰……兰大人，我知道您为什么追查那件事。您想……”兰珏忽然脊背发凉，猛地转向他，后者忽然住口，视线转移到旁边的下人身上，后者与一众仆人匆忙告退。 人一走，兰珏就回到张屏身边，半蹲下去，忽然不知从哪儿拔出一把短剑，寒光掠过张屏的脸，他不自觉眯了眼。 黑暗中，兰珏的视线冰冷如蛇，“你查到了什么？” 张屏看一眼凶器，又看向兰珏，最后心一横，什么也不管了，“兰大人，我知道您父亲当年通敌叛国，罪无可赦，这是查都不用查的事。” “闭嘴！你知道什么！想造谣生事？” “我起初就是不明白，兰大人，您作为老兰大人唯一的子嗣，曾和令尊父慈子孝是出了名的，为何，在老兰大人爆出罪名之后，您却得以独善其身，依然在朝堂做事？” “我与那罪臣绝无关系，你是谁派来的，敢如此信口雌黄！” “我不是！并非如此！”张屏急切地抓住兰珏手腕，后者又把匕首抬了抬。“放手！” 张屏后退，“兰大人，我不是任何人派来的，我只是想查明真相，所以……那天我尾随您，看到了令尊的排位。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您在哭。” “你！你敢三番五次闯入官邸？” “我没有任何恶意，我知道您忍辱负重在朝堂之上，是想有朝一日能为令尊沉冤昭雪，而且，我也相信大人您与令尊是无辜的！” 兰珏愈发阴沉的脸色骤然一片空白，连手中的短剑都退了几寸。 “……你说什么？” 张屏见他神色有异，悲恸中来，声音随即缓和下去，“我相信，令尊并非通敌叛国之徒，这是我查了他在位二十年所有功绩，以及百姓口口皆碑的事实判断的，至于您，您查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令尊平冤昭雪所做的努力。” 兰珏锐利的狐眼紧紧盯了张屏一会儿，像是在约摸他的真心。 “所以，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想帮你，……也想阻止你。” “阻止我？” “你不要再做那些……那些事了。那些人虽然有罪在身，但按照您的计划，一定会伤及无辜……” “闭嘴！我家三代被抄的时候，他们就不无辜了吗？” “但……但是，绝不能让更多人卷进来，我从小就是吃百家饭长大，我知道，百姓永远是最淳朴的人，他们不该承受这些无妄之灾。” 兰珏气堵，顿了一会儿，才道，“我倒不知道，你一个卖面的，原来是忧国忧民的栋梁之材。” “兰大人不要取笑我。” 兰珏勾起嘴角，“你不是说要帮我，如何帮？” “我会查明这件事所有疑点，禀明朝廷，还你兰家一个公道。” “呵，”兰珏笑出声，“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卖面的，不过有点小聪明，敢口出狂言要帮我，你知不知道你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我……”看着兰珏那张脸，张屏又吱唔起来，“我只是想得到真相……为了这个目标，我会在进入朝堂，为你发声。” 兰珏自是不屑，“就你这样，在官场上，连一天都活不过去。” 张屏眨了一下眼，似是不甘，但终究没底气，小狗一样的又垂了下去。 “我让你来我身边做事，你不来，擅自调查我几天，又突然说要帮我？你究竟有何目的？” “我绝对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 “说实话。”兰珏打断他，凑近，想看清他所有细微的表情，然而随着他的逼近，后者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兰珏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眯起眼睛，“你，你想要我？” 张屏猛地睁大眼睛，脸蓦地憋成了肝红色，“我……我！”我了半天，却也没找到话来反驳。 见他如此一目了然，兰珏反而放下心来。 短剑剑尖一转，将包成了粽子的张屏释放出来。接着把人拉起，仰头抬眉，对他淡淡一笑，这一笑不露任何山水，也不藏丝毫锋芒。 “陈年旧账要想翻案绝不容易，这件事凶险异常，你既然想要我，我给你就是，只要你一心一意供我差遣。绝不可背叛与我，否则……你查过我的手段，定然知道我会怎么对待那些政敌，而你…… “我会让你死的更惨。”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张屏只能呆呆地看着兰大人，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此时此刻的兰大人，无端地美的惊人。 明明是二十年不曾懂得情爱的木头，现在却只能听见自己胸腔擂擂，一时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