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
在大人的世界出逃,这一刻,就短暂的做十六岁的你我,很幼稚很疯狂,每天都不知天高地厚,但只要说起真心,真心就一定是真的。 比起于母因为儿子的妥协,于适的父亲则是让陈牧驰提心吊胆。 饭桌之上,陈牧驰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不断打量自己,那是对自己深刻的厌恶。陈牧驰筷子拿在手上,夹不夹菜都略显局促,所以于适担起了这份沟通的重任,不过他也不敢给父亲夹,自己夹了几筷子,全放进了陈牧驰碗里,不成想这一举动让很久不发声的父亲开了口,话头直指陈牧驰:“他没手吗还要你给他夹,让他自己来!” 谁也帮不了陈牧驰了,连于适也没办法。 于适想多了,父亲没有埋怨他的意思,反而今天的鱼还是爸爸亲自做的。于适端着盘子在厨房里等,父子二人见面便没说上几句,除了必要的问好就只剩下了沉默。于适对父亲是最无计可施的,如同陈牧驰对他的父亲一样。 父亲爱自己吗?当然爱。小时候的书皮都是父亲包的,还给自己买母亲不让多吃的糖果。但也没那么爱,哥哥的生日和自己天差地别,可是他只能蹭哥哥的蛋糕,他劝自己是因为蛋糕很贵,所以和哥哥一天过也没什么,可是出去玩他们还是会更像一家三口,对哥哥会笑得最多,对自己过问又不上心,好像自己的存在只是理所当然但并不特殊。 要怎么相处才合适呢,不抱有期待,就像他们也不期待自己一样,只要自己好好活着,给爱就行,不多也可以。于适看见烈油浇过了鱼的身子,“滋啦”声涌进耳中,他不由地退了几步,父亲下意识伸出手想护住他,可反应过来,他已经远离了危险。 于父用铲子波弄了一下鱼身,因为异常的安静,于适又入了神,于父用铲子敲了下锅底,发出一声碰撞的声音,好像是父亲要开口的预告:“你身体不舒服,就别在这儿待着了,进屋等着吧。” “不用,我不难受。”于适说是这么说,但又仿佛看着升起的油烟微微皱眉的人不是自己一样。因为对父亲的尊重,他还不想离开。 “那小子会不会这些?叫他进来替你。” 父亲的本意就是要把于适赶出厨房,他听了出来,可也没有把陈牧驰也叫进来煎熬。 父亲依旧没多说什么,矛头都在陈牧驰身上,对于适就算心疼也不明说。 于适的父母,其实都是因为于适的选择做了妥协。普普通通了一辈子,以为什么都不多参与,这份福气也会积到孩子身上,结果他们也继承了他们的善良,无论走上什么道路,总会得到了不算太平的结果。 在他们眼里,陈牧驰就是不能招惹的那种人,不是一个阶层的精英,还薄情寡义。他们的内心再强迫自己接受,都还是会忍不住多虑,就这样的爱情,能坚持到几时呢。 餐桌上的气氛异常怪异,也是父亲自己吃饱了先一步离开。于适不知道还能再给父亲说些什么,却听到了刚刚一直没开口的母亲叹了口气,语气放松不少:“你和小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留几天吧,我给柔柔在你哥那屋支个床,你们俩就住你原来的房间就行,那个床也够你们两个人睡的。” 原来柔柔住的屋子是小鱼自己的房间,陈牧驰没有明显地停下,去观察于适的回复,换成不时看过去,发现于适已经吃完了碗里的米饭:“没事的妈,我就是不想你们多忙,牧驰也有工作,我那边也得营业,再待完今天一天,我们就走了。也别折腾柔柔了,让她住着就行,我们在外面订了旅馆,也就今天一晚上了。” 母亲显然不太同意,耐心地劝说外面没有家里睡得安稳,柔柔也还在他们的身边,晃了晃于适的胳膊也希望他留下。于适是心疼孩子的,不想她休息不好,可是柔柔却很喜欢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小叔,舍不得他离开:“小叔没事的,不用担心我,你留下吧。” 于适抉择不定,哥哥因为没胃口缺席了午饭,他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侧的陈牧驰。他在桌下拍了拍于适的手背,打断了于适刚想作答的话:“没事的妈……伯母,我们留下,小鱼要是不舒服,我就睡地上。你们也正好再多和小鱼待一待,这么久不见肯定想,我们不着急的。” 柔柔安心了下来,继续吃起了碗里的饭,陈牧驰说完,赶紧侧过头去看了看于适的脸色,而他也默认了陈牧驰的话,因为现在真的没有什么还需要着急的事情。 于适不再妄想和过去和解,杂乱无章本就不可能一时改变,走一步看一步原来真的是面对生活最好的方法。 于适有很认真地询问柔柔的想法,问他愿不愿意来去自己这边住一阵,柔柔果断地摇头,天真也不谙世事,可是对于亲人的维护一点不动摇:“我不去了,我想陪着爸爸,他需要我。” “那爸爸那边要是再有什么事,你一定要第一个通知小叔知道吗。”于适跟她好好约定,女孩认真地同意,说自己一定会看好爸爸。 侯雯元这几天好像也没什么动向,陈牧驰托着此沙那边观察他的行踪,得来的消息也是他突然颓废,根本找不见踪迹。像他这种人安静才更反常,恐怕不知道是憋着什么阴招,最后想不经意的出手弄得他们猝不及防。 可是他确实藏了起来,嚣张的人有了软肋,也开始产生思念,甚至生出悔意。他不无敌了,因为他也尝到了想要的感情。 于适吃完饭本想要帮忙,却被母亲从厨房赶了出来,刚拿起手机的一刹,他却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于适搜寻了一下脑子里的记忆,但还是没有印象,快步走到阳台按下了接通,看着窗台上摆放着一盆盆被父亲养得很好的花草,心情是平和:“喂,你好?” 电话对面的人开始了无尽沉默,于适奇怪,又问了几声,听他还是不回答,心想这是不是陌生人打错了电话。他把手机拿离耳边,屏幕自动亮起,离挂断仅仅只差一步之遥,可对面的人就像有了感知,听筒里瞬间传来声音,和这个号码一样陌生。于适反应几秒才听了出来,这个人是只要张口自己就会反胃的存在:“于适,他在那儿对吗?” “怎么,还想威胁我哥?你可以试试看,看看最后我们谁会赢,我可不怕你。”于适才不会和侯雯元寒暄,他对自己的伤害从心理再到精神无一幸免,如今还能忍着怒气给他讲话,纯属是心里不解气。 “你给他讲,我在等他,他随时都可以回来。” 侯雯元对于适的咬牙切齿充耳不闻,自顾自继续说起着已经组织完整的话。别人对自己的恨,他早已经已经免疫,他这种人也没有礼义廉耻,办事从来只讲究结果和目的。只是这一次,他还是慌乱了阵脚,不能坦然面对一个人的离去,他知道,自己是也陷入了自己最不相信的感情。 “你想屁呢,你的话,我一句都不会给他说的。他想去找你的时候,他自己就会去,但我警告你,你当年做过的所有事情,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你休想再拿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折磨我哥。我哥对你心软,我和牧驰可不会。” 花盆中绿叶的生机勃勃,伴随着窗外时不时传来的鸟叫,这么温和的环境里,于适却在和这辈子都会水火不容的人对峙。他尽量压低了声音,害怕敞开的门会将声音传入屋中。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于适等待着侯雯元冷哼一声,说一句和我斗你也配,但电话那头竟然又陷入了沉默,好像是因自己话语里的某一个词而进入困惑。等他再开口,于适更意外,像他这样盲目自信的人,竟然也生出了迟疑:“折磨……对,我对他那些确实是折磨,我不否认。” “可我还是想见他,太想见他了,他也是在折磨我。” 于适果断把手机拿开了耳边,听不得他的一句真情流露。他的真切基于原来的表现来看,只会显得如今的痴情是最大的笑话。于适不耐烦,就不耐烦在了他说自己哥哥也在折磨他。 从头到尾,他凭借一己之力折磨了这么多人,竟然还要怪罪自己最善良的哥哥,于适觉得侯雯元无耻:“你这种东西,想要什么都不择手段,你不配指责我哥。而且,就算我哥以后再也不回去了,你也管不着,他对每个人都善良宽容,不是只对你,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以折磨人为乐,说爱不觉得可笑吗。” “但他现在可以随时置我于死地,你告诉他,不管他最后怎么决定的,我都不怪他。” 侯雯元的最后一句话没头没尾,在鸟鸣声停止时,是他主动切断了联系。来时随意,去时还是我行我素,如果侯雯元是一个绝对的坏种,不和于适的身边人有任何牵扯,知晓这一切之后,于适肯定会想办法让他付出代价,可是在阴差阳错间还是插入了一个本不该相干的人,他终究只能咬牙切齿,无法快刀斩乱麻。 手机拿在手里,侯雯元让于适告诉杨玏话哽在了他的喉头。他是真的不想说,可是不传递又怕哥哥心里对他担心。纠结之际,他转了身子,想走回屋内平复心情,先把这些放在脑后,还没向前,就正好碰上了刚来到阳台门口的父亲。 于适愣了一下,看他手上拿着一个浇花的水壶,但他没催促于适让开位置。于适侧了侧身子,把主要地方直接留给了父亲,心想他刚才吃完饭就下了楼,这一会儿恐怕可能还会不想看到自己,所以他也没打算逗留。 步子才迈出去,甚至没跨过门槛,身后却始终没有水流声,只有沉默的父亲开了口,用他饱经风霜地声音:“小鱼,这些年一个人很辛苦吧,我都没去看过你……对不起。” 于适闻声,几乎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他快速地转回了身子,水流声在此时才响起,舒缓穿过于适的耳膜,连带着父亲那声清晰的对不起,跨越了千里万里,流向了自己干涸的内心,一起抚平了他不知所措的内心。 从小到大,父亲会严厉、会默不作声,可是给孩子道歉,这好像是第一次。 每一盆绿植都是他爸爸用心养殖,才会有如今的生机盎然,于适看着水流从小盆子再到大盆子,看着父亲专心控制着这一场令他们成长的雨,想到了小时候父亲对自己说的话。你无论是好是坏,我都不会不在意,因为你在我眼里,永远是一盆稚嫩的小草。 只是这份爱在最初确实偏向明显,加之培育者只知道付出行动,不表达爱意,让已长高的小草和他的灌溉者,才会拥有了没有说尽的遗憾。 于适反应过来,下意识靠得离父亲更近了一些,看着水珠撒下,又在半路被阳光折射出的彩虹:“爸,你是不是也很怪我,把自己的人生过这样,辜负了你的期望。” 他对自己有期望吗?于适不能直白的把牢sao说出口,可是他还是要这样讲,才显得他们的关系不会生疏。 水流倾倒而出始终保持着一个速率,于适温顺讨好的话里,但话里话外,还是念念不忘父亲没有在他生产时出现的那件事。 不仅仅是生孩子的那一刻,准确来说,于适是在小心问着父亲,他对自己的看法究竟是什么,真的是得过且过就可以,自己幸福与否,他又是否真的不在乎。他在意父亲对自己的想法,生怕他的沉默就是始终为对自己抱有期望。 可浇花的手不曾有停顿,父亲也没有母亲那般多愁善感。他也无可奈何,只是把那种感觉压在了话里,只能他们父子二人去听才能明白:“生下你,你的人生就是你自己的。我们其实对谁都没期望,你没辜负谁,如果说真的有期望,那应该是我希望你们都平安长大,命比什么都重要。” 父亲那一双手已经生出了无数年老的皱褶,时间流逝染白了他的乌发,于适专注地看着父亲的侧脸,在他的皱褶中,却生出一种很想拥抱他的冲动。 被赋予了沉默寡言标签的父亲,话在这时忽然格外的多,似乎说起于适怀疑自己的所有,他也曾辗转反侧,纠结万分,才会在今日有了迟来的豁达:“我那时候真的生你的气,不是嫌你心比天高,是气你都到了那么紧要的时候,才告诉我们你的情况。你是觉得我们一点不在乎你吗?当然不可能,我和你妈都快担心死了。” “你和你哥不一样,他喜欢沉稳,你从小就好动,所以我们养你的时候想着泼辣点,没想到让你误会成了我们不在乎你,的确是,我们确实听你说得太少了,这是我们的错。 “可是孩子,别的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还是你真的能快乐幸福,别人在不在意随便他们,你要对你自己永远留有期待。”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若还不善言辞,只会更推远彼此的距离。他当然懂,父母的忽视和自己也不想追问,让他们彼此误会直到今日。他们从不想让自己获得刻板,而是希望自己去追寻自己喜欢的生活,而这些于适现在才逐渐明了。 父亲的担忧隐藏在话里,顺着水流由大变小,倾吐的彻底,直至水流尽还好似留有余音。于适看向了窗外对面和他们一样楼房,听到了楼下空地上孩童的打闹嬉笑,仿佛自己还是过去的孩童模样,跟在父亲身边喋喋不休:“爸,我想清楚了,现在选择就算看起来再不靠谱,我也不想改变了。他说会对我好的,还说离不开我,他对泡泡也很有耐心,现在的我真的是幸福的,我觉得就够了。” 上一辈和下一辈在无形间的涣然冰释,没有多么轰轰烈烈,简单到甚至只是父辈的一句示弱,就能撞开小辈内心的冰山。于适的执念也是霎时烟消云散,就在父亲说出对不起的时候,他忽然不再那么纠结“和解”的这个抽象的想法,连期待这个词,也不想深究其含义。 他想通了,已经过去的事实无法弥补,但他们还是有以后,何必揪住苦恼死死不放,人生这条路依旧是宽阔的平摊大道,人还是都应该向前看。 “以后我和牧驰会常常来看你们的,下次我把泡泡带来,你还没见过,但这孩子你见了就一定会喜欢!” 没有了水声交织的对话,临到最后,父亲还是不忘愤愤一句,声音还不小,估计客厅的人能够听清:“如果他以后又像当时那样对你,我一定会打断他的腿!” 陈牧驰确实听清了,巧合的是刚刚还在感叹他们父子二人站在一起聊天的难得,下一秒竟然还是波及到了自己头上。于适朝他走来,看见了他愣神的身影,直接拍下他的肩再从他身旁路过,有些暗自得意:“听见了吧,你可好自为之吧。” 陈牧驰觉得于父还是手下留情了,那种如果要是真的再次发生,估计不等每一个爱于适的人齐聚光明顶,自己也已经先一步让自己死于非命。 “他们都很爱我,只是我现在才明白,他们对我的期望是平平安安,其实,这也是给我泡泡的期望,我觉得,这就足够了。”他们走在要坐公车去往旅店拿行李的路上,于适随口与陈牧驰说起,听来已经比之前已经少了太多沉重,连步调都变得轻松。 “现在也不晚小鱼,只要意识到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陈牧驰看着路,又不自主看向了于适,看到他微微带有笑意,自己也瞬间被感染。 “哎,驰哥,你想不想去我高中看看?”站在路牌前,于适仔细地从上到下,看过了所有汽车的信息,最后在站牌的最后一排,找到了那辆能直达自己高中的车次。他一时有些激动,干脆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陈牧驰陪他一起看向了那辆车的信息,脑中一晃而过的,却是于适那张少年时与家人的全家福。神秘的力量牵引住了他的思绪,让他贴得于适更近,又在他最后转过脸来时,和他鼻尖相贴,距离所剩无几。 十六岁的于适,属于这里的自由少年,陈牧驰咽了唾沫,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好啊,现在吗。” 情愫悄然而至,让于适感觉脸颊有些发烫,陈牧驰也是一样,似乎在确定要乘上这辆去往高中的车开始,他们就又都变成了当初那般青涩模样。 那时候,他们会认定眼前的人,就是自己青春时代的唯一。那时的能力有限,目光短浅,眼界窄到只能容下最在意的那一个人,认为纯情的爱恋才是天底下最大的事情。 只是这一吻还是没有落下,这辆公车已经停在了他们身后。车门对他们敞开的瞬间,于适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拉起陈牧驰的手就往车上走去,有一种刚想做越界的事,却被人发现的羞耻感。陈牧驰跟随着他的步子,思维也在上车时,好似一下子就调整到了他的青春时期,只是那时,没有一个人拉着自己的手不顾旁人眼光,他们互相弥补着青春时的遗憾,两条不相交的人生轨迹,终于在这一瞬间交叉,连接上了丝丝难分的红线。 突然的提议,又在现实中坐上了一辆时光倒流的车,陈牧驰跟着于适不做计划的误打误撞,但因为是彼此坚定的陪伴在彼此身旁,又谁都没有半点心慌。 学生们还没开学,校园里略显萧瑟,门口的保安大爷一如既往地好说话,但还是不忘嘱托他们不要随便去班级里,怕学生们弄丢了东西。 这里和陈牧驰的高中也没什么不同,甚至感觉比那时自己的教学楼还要新。他等待着和大爷交流完的于适重新来到自己身边,看他与人交流时轻快地样子,不禁出神地想,是不是十六岁的于适也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天天乐观向上,但是心思细腻,每一个和他做朋友的人,都喜欢他的善良。 而现在的于适还是很快跑到了自己身边,面带笑容,又牵起了自己的手,大步走上了通往校园深处的林荫小道。他走在前面,不时乘着阳光回过头来看自己一眼,光芒反射出他眼里的光,闪闪发亮:“先去礼堂吧,我记得后门一直关不上,我们可以溜进去。如果那把吉他还在那的话,我一定要试试。” “什么吉他?” “是我们音乐老师的宝贝,他都是放在那,不让任何学生碰,也不准我碰,非要我拿了校园十佳歌手才给我弹。” “不会吧,你不可能没拿到啊。”陈牧驰略感惊讶,又赶紧不自觉加快了步速,生怕于适拽着自己费力气。 “本来有机会的,但我初赛之后,班主任就不允许我们参加学校的文艺活动了,非要我们安心学习,还主动找到音乐老师把我名字划掉了,所以就没有弹上。” 那时候的于适痛恨这种独裁专断,甚至还给校长写信,质问自己的班主任凭什么替自己做决定,但现在想起,他对那些事情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甚至细节都在逐渐淡忘。所受的不公有身处他们位置的看法,当于适不再一根筋的时候,也明白凡事站在不同角度总要有利弊衡量。纵然忘记的多于还记得的,但他到现在其实还没忘,自己本想在决赛表演的歌曲。 今天很特别,有一位一直慕名自己的歌迷,于适心情愉悦,很想表演给这唯一一位观众,只想看到他眼里对自己的崇拜,和听到他只给自己的掌声。 在大人的世界出逃,这一刻,就短暂的做十六岁的你我,很幼稚很疯狂,每天都不知天高地厚,但只要说真心,真心就一定是真的。 他们小心地溜去了礼堂的后门,那里果然还是那扇旧门,根本无法上锁。于适推开门,熟悉地带领着陈牧驰穿过了候场的过道。等他们走过幕布,将此地一览无余时,陈牧驰才发现这个礼堂其实很小。思索间,于适已经放开了他的手,跑向了舞台的另一侧,陈牧驰扭过头去,发现他已经站到了“乐器存放处”的地方,开始了自己目标的寻找。 一把这么多年的吉他,如果真的珍贵,怎么还会摆在这里呢?可是于适变得兴奋,一下子就在那三把吉他里找到了他的目标,在空旷的礼堂中,高声喊起陈牧驰的名字,回音环绕在他们的耳边挥之不去:“驰哥,它真的还在!” 一个舞台的两侧,仿佛如今的自己和当初的少年在跨过时空对望。于适打开吉他包,背上吉他的那一瞬间,陈牧驰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少年,干净又稚气,对着自己指了指下面第一排的折叠椅,要自己下去坐好欣赏自己的歌曲。 “你一会儿不许笑我!”于适一边调着吉他的弦音,一边不忘提醒木讷的傻大个,但陈牧驰不会笑他,自己当时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学校能有讲座或者演出,这样自己就能在放松,更何况现在是差一点就能成为大歌星的人给自己唱歌。陈牧驰的眼里其实是期待,只是于适忙碌着沉浸自我,没有看到他对自己的崇拜。 “接下来由高一四班于适同学带来弹唱,《梦醒了》。” 这首歌,于适没唱过,但又时时刻刻在心中循环,歌词分明是和爱人分离,可在于适这里,这是他对爱最深刻的看法,那就是生死相随。 “如果梦醒时还在一起,请容许我们相依为命。” “绚烂也许一时,平淡走完一世,是我选择你这样的男子。” 于适的亲力亲为,在歌声与琴声一起响起时,打破了礼堂死寂的沉静。歌词从他嘴中唱出成为真挚的独白,他的目光扫过四下的空白,最后在“这样的男子”时落在了陈牧驰身上。少年时唱,会唱成分离的如泣如诉,可是如今的于适多了份淡然,对爱的理解也不似当年,认为不爱了就等于失去一切。爱再铭心刻骨,还是要更爱自己。 愿意为了明天的爱对过去失忆,因为彼此对望的眼睛里只能装得下现在,正如陈牧驰对自己满眼的欣赏,而自己真的决定与他相依为命。 “表演结束,请评委打分吧。” 陈牧驰闭紧了眼睛,沉浸到都没有意识到了歌声的结束,等他再睁开眼,背着吉他的小鱼却依旧是青春的感觉。他在期待着自己的回答,哪怕观众和评委都是自己。 “满分,因为我喜欢于适。” “切,你这是以公谋私。”于适放松了站姿,又对陈牧驰装作嫌弃。 可座位上的人站了起来,通过台阶来到了台上,郑重的望着那双眼,拥抱住了现在和过去的于适:“就因为你是于适,你在我这里就永远会是满分。” “你不觉得rou麻吗?”于适颤了一下身子,酸的他五官微微皱起,但随即他拍了一下怀里的吉他,离开了陈牧驰的怀里,将它小心摘下,“我这也算有粉丝的人了,老师就算知道,也肯定同意我弹这把吉他了。” “驰哥,我也算完成心愿了。” 终于摸到了那把十六岁的幻想和梦,还是在心爱之人的注视下,不顾一切疯狂了一把。 老师愿不愿意陈牧驰可能不清楚,但是陈牧驰却知道,不论当初还是以后的心愿,于适全都可以实现,因为有自己会为他全力以赴。 “现在评委该给奖励了。” 出言提醒忽而弄懵了陈牧驰,他略感疑惑,脑子里开始飞转起于适有什么想要,但是自己还没做到。于适见不得陈牧驰一到关键时候就卡顿的样子,果断双手捧住了他的脸,一把拉进了他们的距离,吻精准地落在了陈牧驰的唇上,不偏不倚。 于适的主动总会很轻柔,亲吻的情动程度逐步渐进。陈牧驰瞬间反应过来,霎时夺过了亲吻的主动权,开始主动回应他的唇齿交接,舌头主动对他缠绕不休。 陈牧驰终于吻到了于适,是一个二人都自愿舒心的吻,没有猜忌,没有误会重重,坦然的是两张白纸,就站在过去的光景里,吻去了这些年的起伏不定。 “驰哥,以后咱们的日子就好好过,不分开了。我爱你。” 亲吻的结束,是于适喘息不匀,却主动张开双臂搂住了陈牧驰的脖子,彻底沉入了他的怀抱里。 陈牧驰什么都没有说,但感受到了于适的眼泪,顺着自己衣领流淌到了他心的位置。终于,这只孤鸟有了他可以落脚的地方,那里没有无用的笼子,只有用心建成了巢xue,在他用自己的羽毛包裹住自己的时候,巢xue也会用爱包裹住他。 “不分开了小鱼,这一辈子不分开,生生世世都不分开。” 我们,终于都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