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疯子

    世界幸福总量不变，有人高高在上，自然就有人坠落低谷。

    如果真的已经坠落到底就好了，不过是痛到死而已，悬在半空的失重感才叫人胆寒。

    琼纳斯看着14区发来的最后通牒——再不交出“叛徒”暮绾伊，就开战。

    开你妈的战。

    嫌人类数量太多了吗？

    琼纳斯算是明白了暮绾伊为什么理解不了盛铭的脑子，没人能理解，他也不理解。

    盛铭就是个好战的疯子。

    暮绾伊也好不到哪里去。

    被拍到逛菜市场上了热搜一句话不解释，还登录他八百年不用的社交软件，不回复99＋的红点点，而是朋友圈发做菜九宫格——“千千近期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然后在底下询问千千是谁的评论里回复“千千是主人”。

    还置顶。

    14区都是疯子。

    “呼——”

    吸完这支烟，掐灭烟头，披上外套，出门下楼敲门。

    整个世界都在跳崖自杀，没道理只有暮绾伊一个人快快乐乐当家庭主夫。

    开门的是绿色眸子。

    顾千寻看了看琼纳斯，又看了看挂在旁边的钟，意思很明显，晚上九点了，不要来打扰二人世界。

    “人”是指她和酒生，暮绾伊算狗。

    “小花有事吗？”客气一下。

    琼纳斯早就认领了这个称呼：“抱歉打扰，顾小姐，我有些事要和暮先生商议，他在家吗？”

    顾千寻转过身，算是允许他进门，指了指卫生间方向：“绾绾在洗澡。”

    “是我来得不巧，事情比较急。”

    琼纳斯熟门熟路拉开鞋柜找出客用拖鞋，这个地方只有他一个客人会来，所以也算是他的专属拖鞋。

    北原兰堂不可能被允许来做客的，社恐和社交恐怖分子有天生种族隔阂。

    顾千寻放人进了门就不管了，继续窝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看电影吃糖，狗血爱情片，正播到男女主解开误会痛哭流涕抱头亲嘴。

    顾千寻看他们又哭又亲像发春的猫，咯咯咯咯笑，糖果在她嘴里和牙齿打架，嘎嘎嘎嘎响。

    糖果被唾液分解完了，也笑完了，顾千寻就没有表情了，脸蹭着大兔子抱枕，绿色眸子反射着来自电视的光，冰凉无机质，自上而下俯视电影剧情。

    琼纳斯摸了摸裤兜里的八角烟盒，没抽，坐在沙发远离顾千寻的一角，也学着那双绿色的眼睛，自上而下俯视她。

    俯视她的灵魂。

    有风吹过来，和那双眼睛一样冰凉，琼纳斯脊背微寒，看向阳台，门窗紧闭。

    余光瞥见那歪坐在沙发一角的少女上下唇碰撞，吐出几个字，而风依然在吹，裹挟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低哑阴翳的嘶吼嚎叫：

    ——滚——不要看她——

    琼纳斯听清了风声，却无法移动视线。他在颤抖，他看见那颗被他俯视的灵魂在向他奔袭而来，拥着他往后跌去，跌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窒息和失重是双胞胎，形影不离。

    ——啪——

    带着水雾汽的冰凉的手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从窒息里救起，回头望，是穿着睡衣的暮绾伊，湿着短发，肩上还搭着一条白毛巾。

    暮绾伊看着琼纳斯满身满脸的冷汗，疑惑：“你怎么了？”

    “……没事。”

    他知道他在哪里见过那双眼睛了。

    在精神病院里。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如果今天你发现了一个疯子，那么第二天你就会发现一群疯子。

    都是疯子。

    琼纳斯觉得自己也是疯子。

    发疯和搞黄一样，会交叉感染，没有源头。

    …

    “他想打就打。”

    “暮先生倒是对人类的生命无甚所谓。”

    “有我在，不会伤到你们的人。”

    “只怕是会打扰到你现在的平静日子呢，毕竟你是从14区出来的，你知道14区都是些什么人。”

    暮绾伊不说话了，如果14区那边真派人来，他少不得要守在高墙，自然就没空守着顾千寻。

    琼纳斯也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凝滞。

    顾千寻是不管这些的，她正拿着毛巾给暮绾伊擦头发，动作轻柔缓慢，看上去颇有些人妻意味。

    其实是在玩。

    暮绾伊体温和正常人类差不多，但受他的异能影响，水雾在他身上极易凝结成冰雪，顾千寻发现之后就喜欢上了给他擦头发。

    擦一会儿，攒几粒小冰球子，拿手指碾碎；或者找藏在黑发间的六棱雪花片，拿起来闻一闻，再放在舌尖上，吃掉。如果一不小心拽了一根头发下来，就轻轻呀一声，把头发扔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暮绾伊全程不动弹，乖顺地坐在顾千寻前面，由着她在自己脑袋上作妖，想象着她不是在揉他的头发，而是钻进了他的血rou里，揉捏着他的情欲。

    这是他的饭后甜点，他已经被惯成瘾了，不吃就会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