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知睡到几点，秦恬感觉醒来的时候骨头都睡得松软了。这些天的阴霾统统发泄出来，心头轻得让她不由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自己正安然躺在卡特纳起居室的床上。因为是随军用舰，床不是用来放松的，所以舍弃了大和华丽，但是为了保证睡眠质量，床垫什么的都很适合深度睡眠，和秦恬前几天待的沙发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她放弃思考，置身软绵的床上把脸埋进被窝里，深蓝色的被子很符合卡特纳的喜好，也非常衬秦恬的雪白的肤色，枕头上似乎还残留着卡特纳冷冷的气味。

    一回想到昨天她的失控场景，秦恬就是阵阵后怕，卡特纳不会把她从星舰上扔下去吧？但是不得不说，她现在清醒了一些：宇宙本就无常混沌，对命运的质问不会有解。那些庸人自扰的问题还是暂且搁置，她想要好好在这个异世活下去。

    秦恬从舒适的床上起来，赤脚去卫生间整理自己的衣着。本来卡特纳给她准备了一整套自己的衣服——但是鞋靴太大、裤子太长，她只能用腰带束衣把衬衫当裙子穿，内衣裤又只有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那一套，她只能晚上洗掉第二天就继续穿半干的。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眼眶红肿，头发简直炸掉了。秦恬撇了撇嘴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比起自己不太雅观的样子，她更在乎的是——秦恬小手捂住肚子，愁容浮现——那天卡特纳往里面弄了太多，她又昏迷了很久，有意识地去处理的时候，jingye已经化开很多，排出的多是颜色混浊的东西，她实在是不确定……

    秦恬低头往脸上扑了一抔清水，又理了理头发，打算先回到休息室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办。

    但是她刚拉开房门，就和打算敲门的卡特纳撞上，不等秦恬反应过来，卡特纳就沉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秦恬自然地仰头看他，眼里透露着疑惑。

    只见卡特纳抬起另一只手拿着的智脑划开虚拟屏幕，接着递给了她。

    看清上面大概是什么的秦恬小脸一红——只见一个幼稚可爱的卡通人物坐在座位上，面前是一个黑板，上面标注了一个奇怪的符号，一支教棍指上符号……

    这是一个小孩子的识字软件啊！

    秦恬本来是个在校成绩优良的三好学生，来到这里突然就变成了大字不识的文盲，她着实有些郁闷。但是卡特纳的好意显而易见，她也确实应该学习新语言适应这里。所以她叹了口气，认命地接过智脑。

    但是这还没完，卡特纳接着让出一步，露出身后的休息室，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不言而喻，他打算亲自教她……

    秦恬眼睛一下子瞪圆，想要反驳又苦于不通语言，着急地想着怎么让他不亲自上阵——秦恬莫名地不想让他来，但是实在组织不好语言，最后只好愤愤地跺了跺脚。等她学一点基本语再说吧……

    按照卡特纳的想法，他们不回比较近的驻军基地，而是直接开回家族本部。因为他自身的精神网问题需要回到本部由专业医师解决，而且，日程里，五年一届的联邦换届选举也接近了，他本就耽搁了不少时间，只能加快进度，远程协调前线战事。

    当然，这些事并不妨碍卡特纳决定亲自教秦恬通用语。他认为这是一件尤其重要的事，在教她语言的同时，他也会询问必要的事情，并思考如何安置秦恬，卡特纳把这些归咎于弥补。

    老实说，一开始秦恬学得相当痛苦。卡特纳不苟言笑，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笨拙地复述字母的时候真的让她压力很大。而且，比起亲自去教，卡特纳现在更多的是监督她，如果她在音节上咬字不清晰，他就会及时摇头指正——真的很恐怖。

    秦恬简直是拿出冲刺期末考试的劲头去学了，但是这个破世界的发音语调有整整七十个！好在，卡特纳教了两天，就似乎有紧急的事情要去处理，从看着她学到时不时过来看看，接着就在驾驶位上忙他的事去了。秦恬于是可以按照自己的规划走。但是，刷到其中一个音节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发不出那种古怪的、像是冲破声线的音调。

    秦恬有些茫然，按照软件上她的发声姿势应该是准确的，怎么会能听不能说呢？她出门探头向端坐在驾驶位的卡特纳看去，他好像在开视讯会议，于是秦恬有些踟蹰，不想打扰他，又苦于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卡特纳敏锐的察觉到背后秦恬的视线，他拧眉沉声下达指令：“不要用车轮战消耗虫群，把现阶段的红热感虫群分布图发给我，准备诱导素，虫群的躁动必然和母虫有关……”简单下发指令后，他起身回头，朝秦恬走来。

    秦恬看他面容沉沉，虽然已经不怎么害怕他板着脸的样子了，但还是感觉自己打扰到他了，赶忙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卡特纳确并不这么认为，他还是和秦恬一起进入了休息室，做出检查她学习情况的打算，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甫一接近她，他蹙起的眉就不自觉的缓缓松开，好像精神得以放松般。

    既然他都来了……秦恬便拿出智脑指着第五十九个音节点开它的发音，接着又摇摇头。卡特纳做出示范，但是秦恬努力再努力，也发不出那种声音，她有些郁闷的看他。

    卡特纳微微抿唇，湛蓝的眼眸看向秦恬，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又指指她的，秦恬于是乖乖扬起脖子，露出自己的咽喉。

    他起身走近秦恬，俯身单手摘下触感手套，食指指腹轻点上她的喉间，肌肤相触让秦恬不自觉的喉咙里痒痒的，她无意识地轻轻吞咽了一下，喉骨滑过他的指腹——热热的啊。闭上眼的秦恬心里想。

    真乖。卡特纳看着坐在沙发上他身下的秦恬，恍惚的想到。她乖巧地紧闭双眼，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信任地把她交到卡特纳手下，让卡特纳忽地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卡特纳长腿分开在端庄坐好的秦恬身体两侧，微妙的姿势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了，直到秦恬细细的吞咽，指腹滑过肌肤骨骼的感觉让他回神。他眯起狭长湛蓝的双眼，用拇指和指腹轻轻捏住她的喉骨靠下颚的地方。就是这个地方，和他猜想的差不多，他慢慢收手，无意识间好像摩挲到她下颚的软rou，但是一触即离，他来不及感受，就见到秦恬睁开了眼睛。

    喉咙被触摸的感觉真是太奇怪了，她清清嗓子，好像温热的指印还残留在上面，正事要紧，她看向卡特纳。

    卡特纳好像在走神，直到秦恬喊了他一声，他才重新看她。然后，他蹙眉摇了摇头——表示因为喉咙构造不同，她无法读出这个音节。

    秦恬撇了撇嘴，有些难过。

    卡特纳忽然在她旁边的沙发坐下，长手捞过智脑，点开其他音节示意秦恬读出来。她乖乖照做，猜测卡特纳应该是在测验她的能力。但是三天速成法对她而言还是有些吃力了，她读的磕磕绊绊，随着卡特纳打乱顺序增加难度，她渐渐跟不上了……

    卡特纳停止的时候，秦恬终于呜咽一声羞愧得转身把脸埋进沙发里。她想：这真是太丢脸了，连音节都说不好……卡特纳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在她身后微微一笑。

    ……

    这日，秦恬正吭哧吭哧地在卡特纳手底下听写那些破音节。卡特纳咬字清晰，声线平稳清凉如深泉般，但听进手忙脚乱的秦恬耳里就不那么动听了，她实在是想点成0.5倍速。正当秦恬咬手指绞尽脑汁之时，忽然感觉身下暖流袭来。她的寒毛顿时就炸起来了。

    卡特纳见她神色不对，疑惑的看向她。

    秦恬错开他湛蓝的眼睛，指了指起居室表示她要上厕所，不等卡特纳回应就僵着步伐迈出门去。

    等她来到厕所，果不其然，月经来既是好事也是坏事，至少她不需要担心一次就中了，但是在这艘星舰上又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她惆怅地坐下，不得已只能多卷些纸张垫垫，她还担心，自己超级痛苦的痛经该怎么办，实在是不想再麻烦卡特纳了啊……

    惆怅也没用，秦恬强自打起精神，还得搞学习呢，先把听写这关过了再说吧。今天就没什么任务了。

    ……退出休息室后，卡特纳不动声色地思索，秦恬的神情实在奇怪，他只能模糊地猜测大概是身体不舒服，但是……卡特纳微微抿唇，他确实在学通用语上有点着急了，秦恬跟的努力也吃力。他甩头，清了清脑子里不太明了的想法，回到驾驶位继续工作。

    秦恬近来还是睡在休息室，虽然卡特纳有建议她去睡起居室的床，但是秦恬相当惊恐地拒绝了。开玩笑，她是客的姿态，怎么好意思霸占主人家的床呢。卡特纳拗不过她，只好给她添了一床备用被子。通常，这些就够她睡觉了。

    但是她的痛经是那种痛起来天昏地暗的类型，非有一个暖水袋放在肚子上不能自救。严重狠了，她还需要吃止痛药，打点滴。

    夜间，即使她强自安慰自己：忍一下就好了，也不能阻止小腹像是被锤击捣碎的疼痛。她还倔强地记得不要发出声音叨扰了卡特纳，因为他最近好像很忙。痛狠了就咬住被子，几阵疼痛过去，她感觉自己牙龈都在微微发酸颤抖，她把自己蒙进被子里，用双手压着肚子，冷汗沁湿了前胸后背，手心过于微小的暖意根本没办法驱散寒凉。

    她痛迷糊了，恍惚间好像卡特纳把她从被窝里捞出，他探了探她冷汗涔涔苍白的脸颊，接着摇了摇她好像要让她清醒一点。秦恬好想痛晕过去，这样就不用继续忍耐了。但是他温暖干燥的大手还在她身后轻拍，甚至想要把她抱起来。

    秦恬扭来扭去，不让他抱起来，接着无力地抬起手指附在唇边小声说“嘘……嘘……我睡一觉就好了……我睡一觉就好了。”她实在是睁不开眼，只能凭着本能去捉搁在她腰下的大掌，接着牢牢抓着他的手心往自己的小腹上贴。

    热量缓缓传递进小肚子，秦恬终于好受了一些，她嘴边还在呢喃“嘘……嘘……”接着就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了……

    接下来的几天，意识到秦恬实在是个弱女子的卡特纳强硬地把她摁在了床上，不论秦恬如何手舞足蹈自己很好，他都沉默、蹙眉、摇头三件套。与此同时，他还修改了课程内容，变成了上午半天复习音节、下午晚上学习字词——是的，秦恬已经光荣从幼儿园水平毕业来到小学一年级了。出于对她的身体健康状况非常不信任地把学习也一并移到了床上。

    通常，经期那几天秦恬的状态都是她慢慢学，卡特纳时不时过来检查，如果事情不太多或者看她脸色不太好就来给她暖肚子，睡觉前也会让她复述今天的新学的内容，接着就给她暖肚子直到她睡着。

    说来奇异，其实秦恬并不抗拒他的行为，也不抗拒亲密的身体接触。因为她是那种一病就娇气的性格，小时候也是，如果她生病了，不被注意到还好，一被注意到就会变得特别粘人，mama也会一切由着她，就好像重返尚在襁褓里被保护着的时期一样，秦恬会从中汲取到极大的幸福感。

    因此，吃到生病甜头的秦恬已经会主动在卡特纳进来时挪挪屁股给他让点位置，接着掀开被子，把卡特纳摘下手套的一只手拉上小肚子，然后斜倚在坐在床上的卡特纳身上充当人形取暖器——卡特纳身上直的是很暖和啊，每次她都会由衷地感叹到。

    有时候秦恬会因为太过舒适睡着，醒来后卡特纳还在一只手给她捂热肚子，一只手腾出来看些讯息什么的。有时候他们两个都会睡着，醒来后通常是秦恬背靠在卡特纳怀里，他环住她的腰，手放在肚子上捂，很纯真的盖棉被的在睡觉。

    至于卡特纳，一切都是如此的顺理成章。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待在秦恬身边会得到精神上的舒缓安逸，而给秦恬捂热肚子会让她好受很多，所以他聪明的大脑已经做出一举两得的决定，并且让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自然，纵然卡特纳机智敏锐，也不会知道自己已然中计——这是冥冥之中的必然诡计，或许自卡特纳把她抱上星舰那一刻开始，或许从看见她不安含泪的双眸开始——他已经在投降了，虽然自己还没有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