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书

    我想给你写100封情书。

    99封写给我暗恋的人，最后一封写给我的爱人。

    收拾完行李箱里的东西之后，林疏从地板上站起身来，把箱子合上放到门边，打算次日拿给家政清洗。

    她拿起那封放在桌子上的粉色信封，没拆开，前后翻了翻，思绪却悄然飘远。

    情书。

    高中时期的林疏，收到的情书格外的多。当场表白的也有，把信封悄悄塞到她桌肚里的也有。花花绿绿的信封里全是对她的溢美之词，书写着少年人青涩的爱恋。但那时候的林疏对于恋爱并没有太大的热情，情书也很少拆。

    放学了，林歌来找她一起回家的时候，有时会看见她正微微皱着眉头，拿袋子装着满桌肚的情书。

    林歌知道她不会扔去学校的垃圾桶，而是回到小区的门口，把满袋子的情书放到回收站去。

    这是给那些追求者最后的体面。

    她收拾这些信封的时候，林歌就沉默地在旁边看着。林疏习惯了他这副样子，偶尔也会拿起一两个信封笑嘻嘻地和林歌说：“哥你看，我收到好多好多情书哦。”

    林歌抬眼看她，目光却不像往日那般柔下来，而是从她手中抽过一封来，当着她的面拆开，一目十行地看完，然后问她：“你喜欢这种？”

    林疏一时没搞懂他是问自己喜不喜欢情书这种表白方式还是问自己喜不喜欢写情书的这个人，愣了一下才回答：“我无所谓……反正我又不谈恋爱。”林疏把那封拆开的情书拿过来，目带可惜地扫了几眼内容，感叹了一声，“不过写情书还挺浪漫的。”

    林歌就没说什么了。

    林疏说得也是真话，她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她的目标一直都是北城大学，尽管成绩稳定在年级前五，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自然也分不出其他的精力，去应付这些风花雪月的情事。

    而且在中学时期有限的“择偶”范围里，能够入林疏眼里的实在不多。人都是视觉动物，林疏也不能免俗。

    更何况，南城一中那一届的学生眼里，长得最赏心悦目的那个人，就在3班里头。林疏与他朝夕日夜相对，无意之中已经拉高了自己审美的下限。

    她和他并不是双胞胎，长相也没有极度相像，但却处处有着神似。那双漂亮的眼睛，是最有力的证据。

    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她中学时期遇到的最好看的、最吸睛的人。

    珠玉在前。

    他冷清的性格将追求者都拒之门外，也没什么人敢去和他表明心意，几乎脑子一转就能想象出他冷冰冰的拒绝话语，还没有主动出击就先蔫掉了。

    也有人会猜测，他这样冷冰冰的人会给别人写情书吗？

    立刻就得到否认，怎么可能呢？他看上去就无情无欲的样子，估计连人类都不喜欢。

    写过的。

    还写了很多封。

    用了很有少女心的、印着樱花的信纸，修改五遍草稿才拿起钢笔郑重地开始写，写完晾了一会，才折叠放入同样风格清新脱俗的信封里，盖上封口章，然后收入柜子里。

    积攒多年的爱意，在他小心翼翼的措辞下，表述得浪漫又极致。一封，两封，十封，二十封。柜子里的情书越放越多，却从来没有被主人送出去过。

    终年累日地放在书柜最高一层的、上锁的箱子里，就像它的主人那磅礴的、厚重的、压抑的感情，被自己封锁在暗无天日的空间里，见不得光。

    他的爱不能轻易诉之于口，因为这不可能只是少年少女青春岁月中一段浪漫或者伤感的往事，也不能接受这些情书淹没在只是诸多追求者的来信中，被她一视同仁地收起来，看都没看过，就被悄无声息地扔掉。

    他想让她知道，却也害怕她知道。

    她和他之间，谈及爱情，从来不是yes   或者no那么简单。

    要承受的、要在意的、要决定的，甚至要辩驳的东西，要比别人多得多。

    而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终点站里提心吊胆地等待，等待那渺茫的、她也许会乘坐这趟列车的机会。

    而在她没有决定向他走来的时候，他只能旁侧敲击地、眼观四路地做出一些微不足道的暗示，希望她能在意，希望她能看到……但是，又有多少的可能，她会把选择爱情的对象，放在与她血脉相连的他身上呢？

    他几乎濒临绝望了。她会爱上他吗？

    终日以来的患得患失，既期待可以进一步的亲密关系，又害怕连打着兄妹的名头能做的事情都全盘失去——

    她会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他？

    她会用什么样的词语形容他？

    她会不会说，哥我觉得你很奇怪，很恶心，很讨厌？你这是luanlun，这是不对的。

    悖德的感情，如同悬崖边的钢丝线，稍出差错就会万劫不复。又有多少的可能，会有另一双手牵着自己，一起走向风雨无阻的未来呢？又有多少的可能，能够得到坚定的回应，将一颗guntang的真心互相交付呢？

    他几乎毫无胜算。

    找了无数个借口去她的班级找她，却看见她和别的男生聊天的时候；费尽心思按照她的喜好制订了“约会”方案，准备请她和自己一起出去玩，结果她和她的朋友们早就有了计划，来接她的人里还有很健谈的男生的时候；有些不怕死的人追求不得，甚至想从他这边下手，打听她喜欢什么的时候。

    他几乎身处炼狱。

    他对她的爱越浓烈，就有多重的心火在灼烧自己。

    他寝食难安，半夜惊醒，梦中的她与他越走越远，她有了自己的幸福，却与他无关。

    这些温情的画面令他崩溃，但它发生的可能性又确确实实地存在，甚至是最有可能发生的未来。

    他想要她的爱。他想要她只爱他。

    想要她那深情而专注的眼神，永远只为他一个人停留。不会再看其他人，不会再爱其他人，不会再对其他人露出这样的眼神。

    有机会吗？

    他不知道。但如果这个机会出现在他面前，他就绝对不会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