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因妄生梦

    怀抱着白蛇的元神小蛇，兰珊闭上双眸，呼吸渐渐平静，难得心安地小睡了片刻，却又做了个短暂而芜杂的梦。

    梦里的她，先是站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之中，不辨方向，不知来去，她正在惊慌之际，敖潭忽然出现。

    而周围的景色也随之一变，变成了她无比熟悉的寒潭。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敖潭，她的脑海中就自动冒出来一个认知——他成功经过了天劫。紧接着，她便忍不住开心。但接下来又生出来的一个认知是，敖潭依旧没有变成真龙身。她不知晓原因，也不关心，她只是很高兴他没事。

    但欢喜的情绪之下，她又隐约知道，这只是个梦。这感觉很难准确地叙述，就好像她的精神一分为二，一半沉浸在梦里，为着爱人的平安无事而庆幸，一半却又旁观在梦外，很冷静地思考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可能是真的，敖潭明明渡劫失败，性命垂危，需要她去救他。

    而且……他又怎么会主动抱她呢？

    是的，敖潭抱住了她。印象中从来对她不假以辞色的男子，眉眼间居然带着一份陌生的笑意，柔软的，熟稔的，仿佛他经常这样对她笑似的。

    他容貌绝尘，平日无甚表情，如今这一笑，却是怀雪藏玉，冰川消融，叫人屏息。

    兰珊看得有些痴了。

    她从未见过敖潭笑。

    而如今，他不光对她笑着，还张开双臂揽住她的腰，语气间也丝毫没有以往的冰冷疏离。他问，“兰珊，你愿意嫁我为妻吗？”

    兰珊看到自己飞快地点头，仿佛生怕答应得晚了一刻这人就要反悔，“我愿意。”

    明明因为雀跃和欣喜而如同细密鼓点似的怦怦心跳，忽然咯噔了一下，某种不安和疑虑一闪而过，但她没有细究。

    她只是想，这梦以前她怎么不会做呢？在她心里只有他一个的时候。

    倒是现在，自己的身心都有了旁人的印记，却无端梦到这些，真是有些讽刺。

    梦还在继续，白蛇忽然出现。

    它很生气地把她从敖潭怀中拉走。

    兰珊心想，这果然是个梦啊。不然，就以白蛇的修为，怎么可能成功地从敖潭手里抢人？

    “兰珊，你嫁给他了，我怎么办？”白蛇很不高兴的样子，它质问的语气让她倍感意外，她甚至分神一秒，疑惑自己怎么会梦到白蛇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两码事啊。”她听到自己这样回答，而且还不解地反问，“我们不是一直在一块儿吗？”

    这答案十分理所当然，可又好像哪儿哪儿都不对，只是没等她琢磨出不对的地方，白蛇又指着不远处问，“那他们呢？他们怎么办？”

    兰珊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浓雾的深处走出来三个男人，是青宇、百川、凌若谷。她恍惚了一瞬，看着依次出现的三人，心底满是愧疚不安，可梦中的她已然做出了回答，“我不认识他们。”

    师徒三人的表情愕然而痛苦，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迷茫与不解。她像是被心底沉重的负罪感压迫得连呼吸都不畅了，但理智在这一刻以旁观者的角度对她说：没错，我不认识他们。

    既然敖潭没事，我就不会需要三滴真心血去救他。既然不需要他们三人的真心血，我又怎么会认识他们呢？

    因果因果，无因，何来果？

    这一套看似逻辑合理的解释，其实在这三人出现的瞬间，就已经无法自圆其说了。

    可梦境，本就是不合理的存在。

    而就在这时，敖潭长臂一挥，又将她揽回了怀中。

    “兰珊，我们该回去了。”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心底的不安与疑惑都扩大了。

    回去？回哪里去？我不就是在寒潭，在你身边吗？我还要回去哪儿呢？

    哦，不对，这是梦。其实我是在无垢城的含元殿。

    可还是不对啊。如果她默认梦里才是真的，那她就是在寒潭，敖潭为什么要和她说“回去”？

    兰珊再抬头，却发现雾又浓了，青宇师徒三个，都不见了。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之前出现的地方，却什么也看不清。她下意识想要走近一点，却被敖潭的手臂紧紧箍住了腰肢，寸步难行。

    她的思绪被他微微收紧手臂的动作打断，他将她抱紧了几分，“我们该走了。”他又说道。

    兰珊觉得很奇怪，明明就算她还只是个小孩子时，敖潭都只有在她怕冷，或者哭完了才会抱抱她，而且明显是成人抱孩童的那种抱法，等她稍大一些，他就再没有抱过她，更别提是这样亲昵地宛如情人间的拥抱。

    可为什么，她却好像十分熟悉他的动作，以及他怀中的气息？

    梦里的一切，能够这么以假乱真的吗？

    她慌乱地抬起头，依旧看向那个方向，试图寻找又被浓雾掩盖住了身形的青宇三人。她心口酸涩地茫然抬手，却不明白自己是想挽留他们，还是想做点别的什么。

    雾越来越大，身边的白蛇五官也被雾气渐渐掩盖得朦胧难辨，但它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只是这次，它没能成功地把她带离敖潭的怀抱。

    它似乎在跟她说什么话，隔着雾气能看到它的嘴唇在张张合合，但这白雾仿佛能够将声音全都吸收，兰珊心底很着急，却又什么也听不见。

    她抬起头，看向敖潭，想让他放开自己，可他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冷冷地看着她。

    梦境与现实的认知交织又错乱，兰珊一时很清楚自己身在梦中，一时又迷糊了，整个人理智与情感都深陷浓雾之中……

    被衾之下，盘在少女怀中的白色小蛇昂起头来，看着她双目紧闭柳眉紧蹙的模样，它不由警觉地吐了吐蛇信子。

    情况不太对劲，兰珊刚刚睡实，有它陪伴在侧，她的魂魄应该更加宁和安稳才是，但此刻又莫名地不稳起来。

    由于情愿的缘故，它和兰珊的魂魄联系紧密，它能感受到，此时她的表现不是做梦了这么简单，而是有什么……外力……在影响她……

    就在刚刚，它正在为她温养与稳固魂元时，这股外力忽然就出现了，最开始还只是若有似无，但就在刚才，对方差点直接斩断它探知兰珊魂魄的灵力。

    对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