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科伦坡太太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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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人生的一部分吧。有些机会,总是没有把握住。那些我们最爱的人,为什么总要等到失去才懂得珍惜?” “你和你老婆,不是这样吧。你每次说起她,她肯定知道你有多爱她。” “我尽力吧。我们没孩子,很遗憾,但我们有彼此。我觉得这样,我就够幸运了。” ——《神探科伦坡》S09E04《安息吧科伦坡太太》 灵感源于《神探科伦坡》S09E04《安息吧科伦坡太太》 假如德米奇太太通过心理医生发现科伦坡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在果酱里下毒,一不做二不休地找到科伦坡家把科伦坡太太给刀了。 ------- “安息吧,太太。” 鬼魅般凄冷的声音里似乎缠绕着很多难以理清的情绪:纠结、怨懑以及释然。 得了流感、此时正蜷缩在床上咳嗽的科伦坡太太惊骇地转过头,森冷的刀光已然直直地向她刺来。她下意识地想去摸枕头底下的枪,但剧痛已然如最酷烈的暴君席卷而后倾轧碾碎了她的神智。 在那样酷烈的疼痛下,人反而是叫不出声音的,只是五官被疼痛撕裂出狰狞的神色出来。血从额心的伤口中汩汩往外淌下,皮rou外翻的刀口狰狞可怖,床单被漾开的血染成深红。 真是可悲。上帝也许从不保佑世人,一切只是人们的一厢情愿罢了。 你看,一个好人,一个时常光顾教堂和医院做志愿者的好人,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中。 ------- 当那个可怖的噩耗传来时,他正搅拌着杯子里的黑咖啡等待薇薇安·德米奇送来的那瓶果酱的化验单。再三确认死者就是他的太太时,他突然感觉自打他出生就没了眼球也没了知觉的右眼眼眶一阵阵的干涩。耳朵连一点别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只有一声又一声尖利的嗡鸣在脑中回响。 表情木在了脸上,甚至连调动面部肌rou落泪的力气都没有了。科伦坡只是僵硬地重复着“搅拌咖啡”这种连最简单的思考都不需要的动作,此时,思考只会带给他无法承受的痛苦。 后面的事情,他完全没了记忆。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也不记得自己听到德米奇犯完案后便立刻投案自首时是怎样的神情。 德米奇拒绝了科伦坡的探监。 事实上,直到她在监狱自杀自杀后,科伦坡都没能再见到过这个杀死自己妻子的女人一面。 虽然即使见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 科伦坡太太的葬礼上,所有曾经承过她情的人都来了。他们都说她是一个很好的人,是上帝老人家让她回到祂身边去了,免受人世间的苦难云云。 他们感慨万千,然后在路过科伦坡时,总是复杂地长叹一声,表现出无比悲悯、对这种剜心之痛十分感同身受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让他节哀,好像躺在里面的人不是科伦坡的妻子而是他们的丈夫或妻子。 直到此时,科伦坡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轮到他与妻子做最后告别告别时,望着妻子那似乎鲜活但血色尽失的、与他在犯罪现场见过无数次的受害者的尸体一样没了生气的面孔时,那自从听到太太死讯后就一直飘荡的灵魂才回到了躯壳,眼泪也后知后觉地盈满了眼眶。 厚重的棺盖发出迟钝的、无润滑的响声,带着死亡的暮气一寸寸盖过妻子的脸庞,死亡也随之覆盖过妻子在科伦坡的记忆中的鲜活生气。 他往妻子的棺盖上放了一只玫瑰。 艳红的玫瑰花瓣上似乎还留有生前的生机,饱满的露珠或聚或散地缀在上面。 从科伦坡太太死亡到下葬,时隔二十多天,泪水终于姗姗来迟,从科伦坡仅剩的左眼的眼眶中脱出,滚落下那通红的面颊,抱住玫瑰上的露水,凝成了更大粒的水珠,把玫瑰花瓣压得下沉。最后弹到了漆黑的棺面上,摔了个粉碎。 和凶杀案打过这么多年交道,科伦坡习惯了用警官的思维思考,用犯人的思维思考,甚至受害者的思维思考,却第一次被迫用受害人家属的思维思考。 他并非对这一天没有觉悟,正相反,作为最容易被报复且几乎没有自保能力的警探,他对这份工作的危险性早已有了觉悟。 他只是无法不去怨恨自己,要是再谨慎点,想到薇薇安·德米奇可能不止采用下毒一种手段,让警局的人提前在他家里做好部署,那结局可能就完全不同。 明明是晴天,科伦坡离开墓地时却觉得阴冷难耐,脚上掉进泥地里拔不出来一样举步维艰,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风衣。 于是,他又联想起了他的妻子。那个每次洗自己这件老旧风衣时,总说“总有一天要把这件这件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黑历史’洗干净,然后再一把火烧掉”的婆娘。 想到这,他的嘴角浮出这么多天以来,唯一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容。 ------- 整理妻子的遗物时,科伦坡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妻子以不上照为借口,从来没有留下过一张照片。 什么叫你不上照啊,你怎么知道?你从来没拍过啊。科伦坡在内心反驳着妻子说自己不上照的借口,好像全然没意识到,即使反驳成功了,妻子也无法活过来再拍一张照片。 也许她会纠结要拍戴帽子的还是不戴帽子的,科伦坡想着,可以拍两张,一张戴帽子的,再来一张不戴帽子的。 人们说过一阵子就好了。 科伦坡并不太指望,他处理过那么多起凶杀案,即使偶然碰见的受害者家属中,无法释怀当年事情的也大有人在。甚至是因为他被而被逮捕入狱的凶手的家人,就比如因此杀死他妻子的薇薇安·德米奇。 不过或许他会更幸运一点也说不定吧。 ------- 科伦坡是坐在躺椅上在睡梦里离世的。 彼时他已经卸任了所有职务,平日里最大的活也就是帮邻居找找不知跑哪儿去的猫啊狗啊的。 那天的阳光依旧很晴朗,就跟二十多年前的一样。他最先养着的那条狗已经在几年前老死了,现如今在他膝盖上卧着的又是前些年新捡回家的一只猎犬,现在也和他一样垂垂老矣了。科伦坡依旧没给它起名,而是像叫上一代老狗一样——只叫它“dog”。 今天的报纸上的头条依旧缀着一些所谓的大新闻,但此时的科伦坡警探已经没有了当年那般犀利的眼神。浑浊的晶状体昭示着这只曾经追着嫌犯的味道,一旦他们露出蛛丝马迹就咬住不放的雄狮已然迟暮。 因为老花镜不知被他搁到哪儿了去,他也就干脆就着这报纸盖在胸上浅浅地午憇一下了。 午憇时,他做了一个梦。那是一个好梦,比某个他抓住据说有着各式头衔的酒坊主酿出的红酒还要甘醇的好梦。 梦里有他的父母,还有他那烟鬼哥哥。所有在他之前离世的亲人,都在这里与他团聚了。 “Frank*??” 清丽又熟悉的声音自科伦坡的身后传来。 科伦坡虽然老了,但那精敏的大脑却并未因此锈蚀,更何况在天堂,所有人都停在他们壮年的时候。他当然知道她是谁,鼻泪管的酸胀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 科伦坡必须承认他并不是很喜欢泰戈尔,比起泰戈尔,他更喜欢马克·吐温这种作家。但那并不妨碍当他转头看到头上没有狰狞伤口的妻子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时,他脑袋里蹦出一句泰戈尔的诗——“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得久了。” *Frank:此处采信科伦坡警探的名字是“Frank”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