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不说真心话就出不去的房间（完）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王陌的脑子还是蒙的，在这个大家沉默的短暂间隙里飞速地回忆整件事情的经过，活化绳绑得挺牢，虽然不痛但很明显妨碍到了他的动作。对面夕洛尽可能地绷着他那张脸，蓝眼睛时不时移开又撇他一眼，耳尖红透。

    所以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要从最开始说起。王陌上线，处理事情，做日常，清任务，一系列游戏历程结束之后他回奥尔兰多，随便找了家旅店开房吃饭顺便午睡——来自死亡刀锋和杨天飞的拳拳叮嘱，虽然王陌自己感觉他并没有娇弱到这个地步——总之是调理作息。寻常的旅店菜单毫不出彩，非常的系统风格，王陌随便吃了一点敷衍了一下可能并不怎么管用的习惯养成，上楼传送房间继续敷衍一下虽然不困但是就是得躺着的队友关怀。

    然后他一进房间就愣住了。

    ……为什么夕洛在这里。

    王陌下意识划开系统面板确定房间号的传送情况，他想首先我是系统传送，其次传送玩家房间需要权限，而夕洛和他面都没见过怎么给的权限，又没约过，卡兰多bug了吗？这不是任务系统诶生活系统bug搞什么，数据量太大数据窜错门了？结果系统面板什么都没显示，白底黑字倒是熟悉的很，但是为什么关键字都打了码。王陌无语，王陌没有话说，王陌决定问罪魁祸首。

    “这个房间。”王陌说，“那个模糊不清的关键条件是什么。”

    他认不出来。不■■■■就出不去的房间这什么东西。

    夕洛抬头看他一眼，调自己的面板，上边的黑框一模一样。奥术法师坐起来，他脱了斗篷，留那身轻飘飘的法师袍，蓝发扎高马尾，用发圈而不是系蝴蝶结。

    “啊。”王陌发出一个无意义的感叹音节，“那就有点麻烦了。我们之间有什么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吗？”

    “你似乎对这种情况很熟悉？”夕洛问，蓝眼睛逆着光显得晦暗不明。王陌眨眨眼，拉开小沙发顺便也把自己的斗篷挂衣帽架：“还好吧。”他模糊地回答，“碰到过一次。”

    “看出来了。你不去试试门窗吗？”

    “没必要。打不开的。”法神说，“你比我来得早，有什么发现吗？”

    正午的阳光从半开的窗户里温柔地投进来，给魔法旋律渡上一层柔和的金边。魔法旋律的法师袍自带一件披风，立领优雅，缎带和珠链繁琐地缀在他身侧，下摆翼展模样的纹样精细华美，马尾扎蝴蝶结，黑色细缎带的蝴蝶结此时在他脑后微弱的晃动。魔法旋律带耳坠，勾红眼影——虽然那是系统给他按上去的——上挑的眼角描红，昳丽地夺人眼球。

    夕洛睫毛颤了颤，垂下眼帘，言简意赅：“抽屉里。”

    几个没有标签的小瓶子整齐地摆在抽屉里最显眼的地方。王陌挑一个拿起来，液体清澈透明，他丢几个鉴定法术，返回提示很多问号。房间的亲历者把瓶子握在掌心，抽屉里的药剂很明显分了好几种，从颜色就能看出来。他首先把看上去最恶俗的粉色小瓶子丢到一边，然后摸出来两个看上去比较正常的：银色瓶和透明瓶。

    “有印象吗？”

    “没有。”夕洛回答很快，而王陌已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卡兰多药剂大全，甚至准备当场翻神秘知识，转念一想房间可能也不会给他这个漏洞，悻悻收手，“那还有什么别的吗？”

    “至少我没找到。”

    “哦。”王陌说，凭直觉挑一瓶开了瓶塞，动作快得夕洛都没有反应过来，“……好像也没什么味道。”

    很显然他这个举措出乎夕洛的预料，因为素来没多少表情的法师难得瞪大了眼露出一丝错愕，试探着开了口：“……魔法旋律？”

    “试一下而已。”他转一下苍白的手腕，拉开系统栏，“毕竟我们只是宿敌，又不是真的敌对关系。果然没有显示。”

    “那么，只有药水而没有更加实质性的指向，虽然没有说明但似乎都无害——”奥法之神说，红色的眼尾像是晕开一般在他视线里扩散，锋利到开膛破肚，“夕洛，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夕洛沉默了一会儿，冷淡地移开了眼，“应该没有。”

    “嗯。”王陌应一声，对自己的系统面板一连串飞快的cao作，头也不抬，“可是这个房间不这么想。虽然我最近在放假但我不想被关游戏里——登出键消失了，你没发现吗？”

    “就算你这么说。”夕洛也切出去看一眼，抛出问题的重点，“你碰上过类似的房间……那么换句话说，这个房间针对的是你，魔法旋律。”

    “或许？”王陌轻飘飘地接下夕洛的言下之意，关掉面板，十指交叠身体前倾，“怎么说，至少我碰上的那个条件非常明确，一看就知道是在针对谁，和这个。”他挑眉，唇角扬起一个固定的弧度，“这个药水真的有什么用吗？或者作用对象不应该是我？”

    他在那个有很强存在感的视线里无辜地回望，挂着笑看房间里的另一个人顿住，被注视着挑透明的小瓶子喝下去，突起的喉结随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夕洛把空掉的瓶子搁在茶几上，声音听起来……有点恼怒？

    “然后你想干什么。”夕洛说。所以现在又正常了，王陌若有所思，嘴上却是一点也不慢，“总归是先谈谈？”

    “说说你之前的那个房间？”

    “和这个差不多。”他流畅地回答，立领紧紧贴着后颈，“不过很明确地给了出去的条件，而且如果房间内部人员不足以完成条件的话还可以根据需要拉人。”

    “什么条件？”

    “……你真的想知道？”

    “我不能知道吗？”夕洛问，盯魔法旋律的黑眼睛，心跳很快。魔法旋律移开视线偏头，黑手套搭后脑勺或是摁脖颈，夕洛眼皮一跳，感觉自己在布料的间隙里看到了一点红色。

    “什么？”

    魔法旋律头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他有点低头，结了痂的牙印从翼型领的领口和缠在一起的黑发里露出一半：“zuoai。”

    法师的手指抽动了一下，他听到自己脑子里一根弦崩掉的声音，面上却没什么表示。魔法旋律说这话时没看他，这很好，夕洛也很吃惊他现在所保持着的冷静：“和谁？”

    他对着的那个青年神色古怪地看过来，张了张口，没能忍住。

    “夕洛，你不会——”

    “没有——不喜欢你。”声音很急，句子接得很勉强，但姑且能算是一句话。

    “呃，我的意思是。”王陌说，“你不会是傲娇吧？”他小心翼翼看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从而表情管理失败愣在原地脸上一片红的法师，把推测咽回去：“你还好吗……？”

    夕洛不做声，以手遮面关节突起。王陌很配合地不说话，等他这位在药水的作用下说出真心话的宿敌把自己的温度降下去。蓝眼睛的法师咬着下唇缓了一会儿，那张漂亮的脸红色褪下去，很快恢复往常的冷漠：“还好。”

    如果耳朵不红的话可能更有说服力，王陌想，没忘记正事：“那——”

    他发出一个音节就又被夕洛打断。“真心话。”夕洛说，蓝眼睛眯起来，试图让大脑回归常规的思考模式，“我猜到了，虽然你那个我还是不清楚，肯定不是单纯的不zuoai就出不去，但现在这个……不说真心话就出不去的房间。哪门子的三流言情设定。”奥术法师停一会儿，后背细密地渗出汗，他看上去把自己的心绪收拾好了，“……傲娇？”

    “……我最近在看灰烬之地。”

    “你沉得那张地图？”

    “不。论坛的那个。”

    “嗯？”

    “那些写同人的。”王陌说，摆手的时候黑手套一下下地晃，“怎么说……很令人吃惊的想法，比如看到魔法旋律和十七八个人zuoai什么的。”

    “……你不生气？”

    “还好吧。”他耸耸肩，翘起腿单手支下巴，“可能有点恶心，但毕竟这种臆想谁都阻止不了不是吗？和我无关就无所谓了。”

    夕洛审视着他，蓝色的虹膜冰冷清澈，像是一些奇绝的仙境湖泊。

    “那么我呢。”眼睛的主人问，“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

    “想听假话还是真话？”

    “你现在只能说真话。”夕洛说，“虽然我也觉得我喜欢你这件事一点也不奇怪。”

    “所以你果然知道这些药是干什么的。”王陌笑笑，顺着问题接下去“在这个房间前我是没想到过你……但是传过来后这个系统。”他敲了敲面板，手指纤细骨节分明，“大概就猜到了。”

    “你从一开始就套我话？”

    “这倒没有。马赛克我是真的猜不出来。”

    “真心话啊。”夕洛叹息道，那个念头挥之不去地在他脑海里游荡，魔法旋律坐他对面，没有防备，“谁都逃不过魔法旋律是吧。”

    “……我喜欢你。很喜欢。”他说，声音很轻，在安静的室内足以让两个人听清，但是门没有开。他凝视魔法旋律，奥法之神勾画的红眼尾猩红缥缈，像是要勾走波动的心弦。那抹红痕颤了下，转过来。

    “我可能……和你想的不太一样。”被留下的咬痕不合时宜的刺痛，王陌依旧带着笑，温润柔和很好看，却显出那么点无奈，“比起情感，我更在意关系性。”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我能给的回复也只有我尽力尝试？”

    夕洛点了点下唇，指节开始泛白：“所以之前是哪几位？”

    “嗯？你怎么还夕——！”

    瞬发的活化绳缠上来，在关节处绑死又没有真正地勒到。这种感觉像是被套了一件拘束服，双手弯起被禁锢在胸前。夕洛闪过来，不带手套，强硬地抬他下巴，一条腿跪上来卡进腿间，细碎的头发落下来，扫在脸上痒痒的。

    “你不想面对，我也不想面对。”夕洛说，声音平稳安定，和动作截然不符。你不能抓住光，也不能抓住太阳或者是月亮。魔法旋律的影子投下来盖过所有人。他一直在阴影的边缘冷眼旁观，等一个——

    蓝发的法师弯下腰，距离很近，逆着光看不清面容，不容拒绝。

    “一个抓住主角的机会。”